也许是年龄渐长,没来由的就把日子往前翻,在斑斑驳驳的光影里找寻一点年轻的容颜;那份红,那份墨,便是沉淀在少年记忆里的一抹炫亮……
少年时的乡村,是坐在滚烫的火炕上侧耳聆听农闲的大人们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是在菜园田野肆意奔跑的“追风少年”,是年关临近洗洗涮涮、杀猪宰鸡的忙碌。
那时刚刚有了电视,电脑手机尚无踪迹,商品经济才露萌芽,一切还是原汁原味的。
过了小年,父亲就忙碌起来,取出放了时日的毛笔、砚台,去集市买了新的农家历,找好了适合的对联,开始练字,陆续的有左邻右舍的送来了红纸。
红纸要按照对联数的多少裁成相应的宽幅,再按照字数折好间距,把饭桌放在炕上,人站在地上,一个孩子坐在炕里,牵着联头,写完一字后挪一下,整幅写完,放在旁边晾干,然后对应着上下联收好,一家家一户户……
扯联头最多的是我,因为年长还坐得住;不小心写坏了的,重裁了纸赔给人家,旧的纸也不能用,没了喜庆劲;但可以把“废纸”浸淫在水碗里,做那新发馒头上的“红痣”。
父亲在那几日里是有些小得意的,虽然嘴上还谦卑着:承蒙看得起;逐渐地集市上卖的对联越来越多,样子越来越丰富,红纸黑墨的对联也渐渐地没落了……
父亲说,他二十岁左右的时候最喜欢琢磨别人的字,走在路上看见写得好的就顺手比划着;他的字是“童子功”,曾被教书先生的丈尺抽肿了手掌。所以我读书时,他叮咛我一定要写好字,我不以为然;我的女儿上学时,开始领悟他的苦心,嘱咐起她来,但那是过耳的“风”。
我们的字写得都很一般。也许是年龄的原因,也许是互联网的普及,我有些不会写字了,提笔忘字是常事,不打字不百度有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写不出来,纸笔越来越陌生了。
但我却开始喜欢别人写得好的字,也开始领悟字的玄妙:“河”的三点象一股清流涌出潺潺而下,“之”字真的像一只大鹅摇曳生姿,憨态可掬,那个“人”怎么象塌了肩那么随意放松……
前几年,父亲还让我们为他买毛笔,他还想练练字,后来说眼睛不行了,那笔就遗落在尘埃里了。他近八十,有些老了,那字现在看来也秀气了些。
朋友开了书法课,我没事去凑热闹,有的孩子真有天赋,字写的非常漂亮,弗叹不如,但有时也常常惊觉:虽然“国学”正渐渐兴起,可我们真的能慢下来吗?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
送了几支笔给我玩,家里还有几本字帖,闲暇时做个娱乐吧。
春节的对联仍顽固地选择红纸黑墨的,简简单单,干干净净;还是很留恋记忆里那飘着淡淡嗅味的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