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狗儿在外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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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走了过来。我甩,我甩,我努力的想甩开挡在左眼前的长发,但怎么也甩不开,头发太脏了,已经粘在了脸上。我很气恼,连打了两个喷嚏,这种形象,怎么还能指望有人收养你。

我是刚跑到动物保育园门口的,便有人走了过来,我只好用我的前爪,将眼前的头发拨开,我不光是在意自己的形象问题,我还要看看来人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对人有了一种本能的警惕,因为我受过人的伤害太多了。

来人我只看了一眼,便放下心来,并不是因为她是个美女,而是因为她脸上有笑容,很温暖的笑容,就像我闻到煮肉的气味,便能辨别是煮的什么肉一样,我一下子就判断出她的心是善良的,红彤彤的,就像冬日里挂在蔚蓝天空里的太阳。我立刻便伏下身,翻过肚皮,表示我的顺服和友好。

美女蹲在了我身前,握住我的前腿,将我抱在了怀里。她居然不嫌我脏!这可是连我以前的主人都做不到的。我以前在主人家时,只要在地上打个滚,再跑到主人面前蹭她的腿,她就会用脚尖将我抵开,说脏死了!开始我还以为她是和我闹着玩的呢,越发地贴她,直到被她踢疼了,又大声呵斥我,我才知道她并不是闹着玩的。

这位美女是这所动物保育园里的园长,她将我带进园里后,立即就给我洗了澡,还给我吃了美味的食物,还跟我说话,亲切地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旺旺。

我的名字真的叫旺旺,这个名字是主人给我起的。想到了我的主人,我很伤感,她是因为换了新家,怕我弄脏了房子,才抛弃了我的。开始有许多天,我每天都呆在她家门前,哀嚎,用爪子挠门,初时女主人还丢些馒头给我吃,后来男主人说,不要再给它吃的了,有吃的它就不肯离开。

知道动物保育园,是我在报纸上看到的,报纸上说,这所动物保育园是全市管理最好的流浪狗收容所,流浪狗的待遇也是最好的,重新收养率也是最高的,于是我就想来碰碰运气,希望能再遇到一个好主人,我实在是受不了流浪的日子了。

因为我的个头小,像个大馒头似的,流浪生存格外艰难,不光受大狗的欺负,连猫都敢拍我的脸。但我更害怕的是人类,有一个小胡子穿着花格子衫的狗贩子,已经追了我好几次了,还向我投毒饵,我哪里理他。

更要命的是,听说政府颁布了捕杀令,要杀光城里所有的流浪狗,他们说流浪狗身上带有细菌,病毒,会传染人类,还会攻击人类。我不寒而栗,仿佛看到了全城的人都举起了棒子,围追堵截,我们无路可逃,缩头夹尾,蜷缩在地,瑟瑟发抖。

所以我要来动物保育园来碰碰运气,只是来这里也是有危险的,如果在这里过了12天,还未能被人领养的话,就会被注射药物,安乐死。

我决定赌一把。

到保育园后,美女园长就精心给我拍了照,放到了网上,发布了领养信息。

保育园每天都有人来领养狗狗。一见到有人来,我就极力展示自己娇小柔美的身姿,努力的摇尾巴,抛媚眼儿,希望引起他们注意,博得他们的欢心。也有些人对我产生过好感,但只摸摸我的头,就又走开了,领养了别的狗。

我很沮丧。园里的狗都不理解,说这里那么好,为什么一定要被人领养呢?原来它们还不知道,在这里12天没有被领养的话,就会被安乐死。我对它们说了,它们却都不信,一下排开阵势,将我围住。我吓的赶紧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我想至于吗,我这一个小不点,还需要围攻?

大黑狗用爪子按住了我的头,对我低吼了两声,说不许你污蔑美女园长!我的头不敢动,只紧拍着尾巴,像点头一样表示同意,心里却叹息,这群大傻瓜。

有一只大耳朵米格鲁一直很忧伤,它的名字叫琪琪,是因为女主人怀孕,怕它身上的细菌影响孕妇的健康,就把它送到这里来了。它问我,我们是什么呢?最初从哪儿来?最终又要到哪儿去?

咳咳,这个问题我还从来没想过,但我知道我是一条狗,人类都叫我狮子狗,最初从我是主人那里来,再早我就不知道了;最终要到哪里去?……嗨,又落到了最终归宿问题,是被领养,还是被安乐死?我更郁闷了。

又有人来领养狗了,我满怀着期待,迎出去,看到那人,不由吃了一惊,赶忙又往回跑,躲了起来。来人正是那个小胡子狗贩子。我躲在角落里往外瞧,不知道园长和保育员们知不知道那是个狗贩子,如果我们落到了狗贩子的手里,下场可想而知,就是被送到了狗肉馆。

还好园长已经知道了,园长说,“你不要再来了,我们已经知道你的目的了。”

那小胡子嘿嘿笑着说,“反正这些狗迟早也是死,怎么死不都是一样吗?”

园长说,“不一样,安乐死是我们对它们生命的尊重!”园长一说这话,我就知道白说了,这种话对狗贩子来说,等于对牛弹琴。

果然,那狗贩子说,“什么对它们生命的尊重,都是一样杀狗,你看你的双手,是不是沾满了鲜血?”园长的身子哆嗦了一下,脸色唰的苍白,手像触电似的背到了身后。

“哈哈哈……”那狗贩子得意的大笑。但园长依然不肯退步,不肯再给他一只狗。那狗贩子眼睛里就露出凶光来,说,“哼,走着瞧!”


保育园里的天是蓝蓝的天,保育园里的阳光好温暖。我和群狗们每天吃饱无事,戏耍一阵,撇着腿晒太阳。园长来了,我们便围过去,争先恐后的讨些零食吃的,讨她抚摸两下。我们在这里生活很快乐,狗窝干干净净,温暖而舒适,吃的美味而富有营养,我想如果真的有天堂的话,这儿就应该是吧。只是……

房间里很阴冷,虽然这叫“人道房”,这便是给我们注射药物安乐死的房间。美女院长戴着蓝色手套,拿着装满药水的针管,亲自给我们注射。房间里已经躺了一堆的狗,有这些天和我一起玩耍的大黑大黄和大白,它们都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但我知道,它们已经死了。

在到第11天的时候,还没有人领养我,我就已经知道到了我的命运,我想逃走,但保育园四周都是铁丝网,逃不出去。不过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主意,我把这个主意跟大耳朵琪琪说了。说心里话,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已经爱上它了。我这个逃生的主意只能适用于一只狗,而且只能用一次,否则就会穿帮的,我希望把这唯一的逃生机会留给琪琪,我觉得这样要比我自己逃生更有意义,更有价值。至于是什么意义什么价值,我说不上来,我只想让它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着,是我心里最大的愿望,但琪琪未置可否。

我是和琪琪一起被带到人道房里的,只剩下了我们俩。园长一手持着针管,一手伸向琪琪。我向琪琪使眼色,琪琪却摇摇头,只眼睛忧伤地望望我,望望园长,然后将前爪伸在了园长的手里。

我哀鸣一声,急得团团转,我问琪琪为什么?琪琪只凄哀地说,我不想再被抛弃了。

园长将药水缓缓地推进琪琪的身体里,琪琪慢慢地合上了眼睛,身体软下去,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我一声哀嚎,跳跃起来,一头撞在地,四肢抽搐,眼睛上翻,嘴里吐出白沫,慢慢的一动不动了。我没有自杀,这就是我的主意,装死。在这几年的流浪生涯中,装死已经成了我的护身法宝,我曾经利用装死逃过好几次恶狗的袭击。但我当时真的想撞死了的,可是没有死,没有死,那我就要活着。

园长看着我愣了一下,摸了摸我的鼻子,这是试探我的鼻息呀,我很紧张,我怕她试探我的心脏,我可以闭住呼吸,却控制不了心脏的跳动。还好她没有试探我的心跳,她只坐在地上发呆,眼泪像小河一样不停的流淌。我心里着急,她怎么还不走呢?又为什么哭呢?我并不关心她为什么哭,我只怕她瞧出我的破绽,我闭气不了多久,只得偷偷的换气,还好她没有发现。

园长呆呆的望着那些死去的狗,又将琪琪抱在怀里,抚摸它,就像琪琪活着的时候一样,但此时琪琪却一动不动,脖子软软的垂下去。我眼皮禁不住颤动了几下,流出了眼泪,我的心仿佛碎了,我很想哭,嗓子发出了呜咽声,我想不管那么多了,被发现就发现吧,我和琪琪一起死了也好。

园长仿佛麻木了,并没有听到我的哭声。终于,她走了出去。

我被人装进一只纸盒里,带了出去。从声音判断,我被带出了保育园大门,我立刻从纸盒里跳出来,撒腿跑了。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夜,天地间全白了。有些人类的小孩欢快的在雪地上玩耍,他们的狗儿也撒花儿地跑,在雪地上扑跌翻滚,沾了一身的雪,又抖落开。

我从冰冷的桥洞里钻出来,那只狗箭一样冲过来,将我扑倒,质问我为什么要偷看他们。我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连连道歉,称自己该死。我哪有偷看他们,我只是又冷又饿,显得缩头缩脑罢了。

那只狗饶了我。我低头溜到附近一个垃圾堆上,找寻人扔掉的残羹剩饭,或者别的什么食物。我扒着垃圾,就看到了那张报纸,纸报纸上有动物保育园美女园长的相片,上面有一个大大的“杀”字。我不由的打了寒战,“汪”叫了一声,双爪按住报纸,怕它跳起来,扑向我,又赶忙跳开,见没有什么危险,才又凑过去看。我对“杀”字已经产生了本能的恐惧,可能是因为看了捕杀令的原因吧。但是这个“杀”字之前不是“捕”字,而是“自”字。

园长杀了。是用给我们注射安乐死的药物,注射到了她自己的身体里。我的前腿刺痛了一下,仿佛被扎进了针头,缓缓地注进了药物药液。她为什么要自杀呢?

她自杀的原因,报纸上说,有很多人骂她是冷血刽子手,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打着保护动物的旗帜,残害动物的生命。她自己说,生命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向她害死的每一条生命道歉。

老实说,我并不觉得园长有什么歉可道,虽然她杀死了那么多狗,又想杀死我,但她并非出于本心,我们的命运不是她造成的。在那些狗没有安乐死之前,她是那样的爱护它们,像对待自己的孩子,精心地照顾每一只,包括那些生病的。

我仰望天空,天空的雪花依然在飞舞,雪花落在我的鼻尖上,凉凉的。有一片雪花特别美丽,她轻舞旋转着,落在地上,消失不见了。我想起了美女园长的样子,她是那么的美丽,笑着,笑着,笑得那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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