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说 | 麦琪的愿望

麦琪五岁半了,是个快乐的小姑娘,爸爸妈妈非常爱她,经常带她去各种好玩的地方,给她买很多玩具,他们说麦琪是他们的小天使。

麦琪从小就不安静,没有同龄女孩的乖巧反而时常调皮,她喜欢新鲜事物,特别喜欢去没去过的地方玩耍,陌生感在这个五岁女孩的心里似乎根本不存在,相反,她喜欢陌生的、新奇的一切,她就是这样,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心。

一天晚上,妈妈抱着刚洗完澡的她回到房间,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拿起床头的一本童话书准备讲故事。

“妈妈,昨天讲过这本了。”

“哦,是啊,那我们换一本吧。”

“不,我不想听书上的故事了,讲点别的故事吧,书上没有的。”

“书上没有的……”妈妈一时想不起来书上没有的故事。

“麦琪,不如今天我们先睡觉吧,明天我给你讲两个故事怎么样,书上没有的,今天妈妈实在想不到了。你看外面天都黑了,先睡觉吧。”

“妈妈,天上有什么?为什么天会黑?”麦琪的这句话提醒了妈妈,她说:“今天妈妈给你讲个天上的故事吧。”麦琪每晚都听妈妈讲故事,却从没听过天上的故事,她太好奇了,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妈妈,静静等着听故事。

“天上住着位老爷爷,很老很老,没有人知道他多大年纪了,但是老爷爷每天都按时把天空蒙上一块黑蓝色的布,是为了告诉小朋友们该睡觉了。等到小朋友一觉睡醒,老爷爷就把太阳公公请出来,告诉小朋友们该起床了。”

“妈妈,天上也有小朋友吗?”

“有啊,天上有好多好多小朋友,他们……”妈妈说到这有些犹豫,她觉得接下来的话似乎不该对一个五岁的孩子说。但是麦琪傍着她的胳膊嘟着小嘴央求讲下去,于是妈妈继续说道:“天上的孩子们很多,老爷爷没办法把每个人都照顾好,于是他会为小朋友们找到人间的爸爸妈妈,让人间的爸爸妈妈来照顾他们。很长很长时间以后等到他们不喜欢这里了或是老爷爷想他们了,他们就还会回到老爷爷身边。”麦琪听得很入神,她不停地问妈妈:“那妈妈也是老爷爷找到的?我认识老爷爷吗?我能见他吗?”妈妈只是笑笑,告诉麦琪大家都会见到自己的老爷爷的,只是那要在很久以后了。

妈妈轻轻亲了麦琪的额头,给她盖好被子关上台灯,再打开床头墙上的一串装饰灯——麦琪怕黑,在装饰灯昏弱的光下才跟入睡,然后跟她道了晚安。

麦琪却有些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老爷爷和那些小朋友,她觉得在老爷爷身边和小朋友一起玩一定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她望着窗外的天空和几个银闪闪的星星,轻轻说:“老爷爷,晚安。”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麦琪总想着老爷爷和小朋友们,每天追着妈妈问老爷爷的事,她说太想老爷爷了,想去爷爷的家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可妈妈总是告诉她不要再说了,那只是个故事,“只是个故事吗,”她想,“真的没有老爷爷?”

这天是麦琪六岁的生日,爸爸妈妈为她准备了一个大蛋糕,把房间布置成她最爱的天空蓝,还请来了很多同学为她庆祝生日,麦琪太高兴了,她喜欢和大家在一起玩游戏,喜欢享受爸爸妈妈的爱。游戏进行到一半,麦琪发现露露的衣服上戴了一个非常好看的别针,上面装饰着她喜欢的镂空丝带,露露说那时爷爷送给她的。“爷爷?你见过那个爷爷?”麦琪惊讶地问,露露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告诉她那就是爷爷送自己的礼物,是爷爷啊。麦琪有些失落,从出生就没见过爷爷,更别说收到礼物了。她真希望见到那位爷爷啊。

蛋糕已经做好,可以吹蜡烛许愿了。麦琪头上戴着生日王冠,穿着漂亮的公主裙站在蛋糕前面,面对着六个黑暗中跃动的火光,闭上眼睛,合起双手放在胸前,许下了愿望,接着吹灭了蜡烛。许完愿的麦琪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满脸都是幸福和满足,微笑地看着大家。

突然有一天,麦琪发起了高烧,连续一周不见好转,父母着急地把她送到医院,结果令所有人心碎——神经母细胞瘤,一种多发于儿童的疾病,致死率极高,无特效治疗方案。

爸爸妈妈掏空了所有的积蓄,尝试了所有可能的医疗手段,但麦琪的病还是一天天恶化着。三次手术,无数次化疗,细胞瘤就好像和医生打起了游击战,在麦琪身体里不停转移、扩散,曾经天真漂亮的姑娘被病魔折磨得消瘦憔悴,很就没再笑过,眉毛和头发早就掉光了,惨白的小脸和虚弱的身体每时每刻都提醒着医生和父母,她去日无多了。

那天,麦琪从长时间昏睡中醒来,微睁着眼看向病床边守着她的母亲,用冰凉的小手轻拍妈妈的手,无力地说:“妈妈,我会死吧。”妈妈温柔的望向她,麦琪突如其来的残酷问题一下把她逼出了泪来,本就充满血丝的眼睛更红了,她喉咙颤抖着,顿了几顿才开口说话:“麦琪,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你只是想睡一觉了,只不过比平时睡的要长一些,别怕。”“可是旁边的人说我要死了。”妈妈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对幼小的麦琪解释,一个母亲怎禁得住孩子这样发问,妈妈的泪落了下来,她只是笑着。

“还记得天上的老爷爷吗。”

“记得,还有很多小朋友。”

“也许麦琪能见到老爷爷了。麦琪希望这样吗。”

这时,麦琪有力的眼神定了下来,直直的望着妈妈,一种许久未见的亮光闪现在她眼中,她硬撑着挤出一个微笑:“爷爷听见了,真的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

麦琪没有回答妈妈,只是笑了笑,又睡过去。那种笑是自从麦琪生病以来再也没出现过的笑,虽然她只是很无力地扬起了嘴角,但妈妈能看到那笑容里有期待,有满足,更多的是一种安慰,可是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四天后,麦琪在无尽的昏睡中走到生命的边缘,已经没有救治的意义了,爸爸妈妈走到病床前向她作最后的道别,他们握着她的手,已经没有泪了,只是抚摸着,想记住女儿最后的温度。二十分钟以后,心脏检测仪发出刺耳的声响,两条直线宣布着早被预知的结果。人间一条生命离开了,天上会多一颗星。麦琪离开了,带着所有的爱和期待,离开了。

回到家妈妈拆除了麦琪房间里的幼儿监视器,这个房间的主人再也不需要了。

妈妈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她不断向前翻看着监视器里麦琪的一举一动,让过往的片段带自己回忆女儿存在过的点滴。她发现,麦琪六岁生日的前几个月,每天晚上都会对着黑暗的天空说晚安,爷爷。而生日当天,麦琪对着天空说:“老爷爷,你能听见当我今天许的愿望吗,我想到天空上去,想见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

每一个孩子在来到人间之前都是一个天使,每一个人在离开人世后也会化为天使,他们都终能找到自己的乐园,麦琪见到了和蔼慈祥的老爷爷,那些逝去的灵魂也终能找到它们的归宿。一切都是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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