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阿乐被翻腾的肚子闹醒。周围没有光亮,她静静躺了会,眼中是茫然。
还是起了身,下了床,一小簇灯火在站岗。阿乐重新躺在床上,手覆上扁平的肚子,很不解——明明就有按时吃饭,到点睡觉啊,为什么肚子还是会痛?
越想越不通,便越费劲去想,想着想着便入眠了,梦里淌出泪花。
再次醒来已是七点,阿乐按掉闹钟,尽管还是很困,她坐着,让意识清晰。
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课,阿乐知道。可是她还是习惯性地强迫自己早起。她不知道早起的鸟儿是否有虫吃,但是她是一个人,所以不可以懈怠。为什么不可以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如果因为今天生日而放过自己的话,那以后的每一天她都有理由赖在床上了。
秒针转了五圈,分针走了五步。阿乐为自己加油鼓劲后向上帝祷告,看她那么努力活着的份上,这种按部就班的只有一个人的生活赶紧结束吧!
从床上下来,她发现,自己的书桌上放着一个用彩带系着蝴蝶结的礼物盒。她眨眨眼,再眨眨眼,还是在。又用手指小心翼翼却是飞快地在上面点了一下,可以碰到。
阿乐裂开嘴角,往上看向她的舍友们——她没告诉过她们,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这就是惊喜啊!阿乐兴奋得想大叫,可她的手更快地捂住了嘴,嘘,她们还在睡觉呢。
雀跃的心一开始跳动,便停止不了。
不可抑制向上的嘴角,阿乐飞着拆开礼物盒,飞着去洗漱,飞着出了门。
路上,阿乐不由得想,上帝终于听见她的声音了吗?她刚刚在吃早餐时,发现点的面条里竟然藏着一个荷包蛋。不管食堂阿姨是有心或是无意,这都预示着不再是孤身一人的美好生活正向她招手。毕竟舍友们竟然记得她的生日,而且还有礼物。
阿乐开始憧憬以后的日子,以前是不敢的。即使有,也不敢多大。因为期待太大,落了空,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阿乐突然想起她半夜肚子疼的事了,那是波澜无痕生活中的第一道水花。尽管并不好受,但正是用痛苦打破了一成不变生活的桎梏,才会有接下来的一系列惊喜啊。
反正现在是不一样了。阿乐望着宏伟的图书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听到声音,埋首书中的阿乐抬起头,愣愣看着眼前穿着白色衬衫,笑容璀璨阳光,气质温文尔雅的男生。
“我能在这里坐下吗?”见她的样子,男生沉吟着又问了一遍。
笑颜好看,声音也好听,阿乐的眼睛亮了亮,少女心开始泛滥。但还未泛滥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她轻轻点头,轻启薄唇,“恩。”
他在她对面坐下。
抑制住铺天盖地朝她涌来的喜悦,阿乐环顾了一圈——周六的图书馆在早上的时候人还是不多的,四周有很多无主的位置,他却坐到她对面。
这是喜欢她吗?阿乐用书挡住脸恢复心情后,又抬眼偷瞄对面的男生——认真看书的样子好帅……还未感慨完,男生突然从书中抬头,恰好对上她的眼睛,然后嫣然一笑……
阿乐把脸转向窗外,脸却是不由自主的红了。
真的是喜欢她吗?怪不得阿乐如此轻易就怀春了。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告白于她,而她也会刻意与男生保持些许距离,如此这般,她身边可以说除了父亲就从来没有男性存在过。所以阿乐内心深处还是渴望有一段矢志不渝的恋情的,渴望有一个男生爱她,宠她,想她。那样,她就不用强迫自己每天都去做主流世界观里认为每天都应该做的事了。
一直以来都没有别人,所以就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啊。所以即使实在没胃口吃饭,她也会为了生存硬塞东西到胃里,所以即使确实因为太早而睡不着,她也会一只一只绵羊地去数,直至睡着为止。
还有好多好多,其实都是极好的,可是因为强迫,她都不喜欢。人都有懈怠的时候,她却是不能,因为她只有一个人。
她也想生气的时候能直接发脾气,可是没有人会来拉她吧?那就会像是一个疯子。她也想周末能在床上赖着,可是没有人会来喊她吧?那就会变成一个傻子……
阿乐从未与人说过这些,若是有人可讲也不会是这样了。她只是想要任性,而在过头时有人会提醒她。
阿乐想着,又看向对面男生,一切都会改变吗?一切终于要改变了吗?在她二十岁生日之时。
“等下要一起去吃饭吗?”男生突然开口。
“啊?哦。”
阿乐懊恼中,这算是什么回答嘛!不过,当她抬眼瞄他时,发现他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一双会说情话的眼睛正深深地望着自己。
阿乐不自在撇开脸,随后又清了两下嗓子,为了让声音听起来甜美一些。她再次不失矜持地答道:“好呀。”
阿乐其实是不善言谈的,每每的话题终结者。好在男生天南地北懂得不少,谈吐间又不乏风趣幽默,而且特别体贴周到,所以他们的午餐进行得非常愉快。但又不是吃满汉全席,一个小时,汤渣都不剩啦。
如此美好的邂逅就要结束了吗?阿乐伤着脑筋,慢慢地就落在他后面。
男生转了个身,嘴角勾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然后阿乐就撞上他的胸怀。
他皱眉,语气含着责备又不难听出宠溺:“走路都不用看路的吗?你个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恩?”
被他揉着脑袋,阿乐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娇嗔道:“你干嘛挡路呀”
男生很无辜:“我只是想问你下午有没有安排,要不要去看电影嘛。很疼吗?让我看看~”
阿乐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这是在梦里吗?男生靠得她那么近,呼吸甚至喷薄在她脸上。他那么温柔地看着自己,那么仔细检查她哪里痛,仿佛她是他世界上最大的珍宝。而且他还邀请自己去看电影,看电影耶……
看完电影逛个街顺便把晚餐解决了是很理所应当又顺其自然的事。
晚风习习,漫天星光里,他们漫步在幽暗且适合不自觉牵手的小路上。一圈又一圈的执手前行,走了好久好久,才到阿乐的宿舍落下。
“谢谢你,我今天很高兴。”阿乐说。
路灯把他俩的影子拉的好长,他靠近阿乐,微弯下腰,低头在阿乐唇上轻啄了一下。
阿乐神志不清了,她只听到他说:“我也很高兴,阿乐~ 生日快乐!”
阿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楼的,晕乎乎的脑袋在进黑灯瞎火的宿舍后,更飘了。
“阿乐,生日快乐!”
一顶纸做的王冠套在她头上,大大的蛋糕,烛火在摇曳。
这一夜,很疯狂,阿乐从来没有那么放开过自己。
一直以来,她不是和舍友们处不好,只是,她不擅长与人相处得更进一步。所以,她,一直是,淡淡的,一个人。
阿乐有写日记的习惯,只是流水线上的产品,她自己都无法直视。但是今天,她终于可以写点不一样的了,她抬笔写下:“我很高兴。阿乐,生日快乐!”
一夜好梦。
清晨,阿乐被闹钟闹醒。她坐起来关掉后又往回倒。虽然还是迷迷糊糊的,却睡不着了。昨天,她不是关闹钟了吗?那么晚睡,谁起得来呀!
可是,为什么闹钟会响呢?难道没关?管他呢!
可是硬性睡不着,她烦躁扯起一揪头发,坐起来,翻开日记本,打开到最新一页——没有,没有痕迹,为什么没有?
那昨天又算什么?做梦吗?
做梦,阿乐清醒了,对,做梦。
她蹬蹬爬下床,桌上没有礼物盒子。阿乐想,一定是昨天太晚了,她们忘记放了。可是为什么食堂阿姨不仅没多给她一个荷包蛋,还把她要的面条弄成米线呀?
阿乐郁闷吃着,阿姨肯定是要给她换换口味。你知道的,早餐总吃面条容易腻。
她又奔向图书馆,随手拿了一本书,在梦中的位置坐好,翘首以盼。临近中午她等待的温文尔雅的男生却依旧没有出现。
阿乐不敢走,万一他只是有事耽搁了呢?可是,她连他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从旭日东升到华灯初上,阿乐一直坐着,没有按时吃午饭,没有到点吃晚餐。她发现,不吃东西好像也没关系,她一点也不饿,身体也没有半丝不良反应。
灯一盏一盏的亮了,灯又一盏一盏的灭了。
路灯把阿乐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很长。
阿乐深呼吸一口气,才往楼上走去。黑灯瞎火的宿舍让她升起希望,可是扭开门把手,才发现她们只是不在。
秒针滴答滴答向前走,再过一刻,阿乐看了眼闹钟,再过一刻,今天就结束了。
今天,糟糕透了。她本就不该怀希望的,笨蛋。
可是,怎么办?坚持了那么久,在失望透顶中破戒,阿乐不想再坚持了,有什么用呢?既束手束脚,又快乐不了。
还是下不了决心,谁知道哪一刻就进度条满了呢?也许只差一点点。
那又如何,已经破戒了。阿乐抬笔在日记本上写下:“我很开心,生日快乐,阿乐……”
时针、分针、秒针在一处汇合,阿乐让它们静止。
可是时间仍在向前走,一步一步,不紧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