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寥寥十四字,道出红尘薄情郎。
卸下贵族衣袍,再着袈裟伴青灯照古佛,贫僧法号道明。
(一)北街遇故人
长安城坐拥天下,数百年历史,无论那高位上坐过多少人,都依旧瞧不出这里的变化。城内世家王族居多,少不了纨绔不讲理的公子。天子脚下又何妨,反比他城更凄苦。
阿凉挑着重重的担子来到集市,因今日出门时迟了些许,好位置都被他人占了去。她只好挑着担子走到别处。初晨的朝阳散发着刺眼的光,肩上重担沉沉,脸颊汗珠凛凛,潇洒扬手抹去,寻着空处。
集市上的人见她有担子,将摆物的地方又添宽了些,像是怕她与之争抢。不知走了多久,阿凉瞧见北街一处无人,加快步伐迎上前去。放下沉重的担子,她来不及喘气,便迅速的将所卖的物品摆弄整齐,高声呼喝。
“凌香露,新出的胭脂水粉,用了我的胭脂,保证你肌肤如雪,脸蛋嫩滑……”她的声音豪爽不造作,引来不来妇人上前观看,可到底还是北街边上,买的妇人并不多。眼见着骄阳似火,烈日中天,用衣袖擦了擦汗珠,收拾着。
“姑娘,可还有未卖完的胭脂?我那夫人喜爱得紧,便罚我前来挑选。”一道客气又礼貌的男声传入阿凉耳里,她连忙嬉笑颜开的招呼:“有有有,不知令夫人需要那种胭脂……水粉。”
说话间她抬头看清来人,嘴角的笑也微微僵住。他一袭白衣,温文尔雅,翩翩少年郎。她递着胭脂盒,他抬手欲接,四眼对目,眼中各闪过一丝惊讶,异口同声:“阿凉!”“颜尚!”
眼前的男子可不正是她心底的柔情?可他已经不属于她了。想到这点,阿凉似被电击中一般抽回手,胭脂盒随着她的动作掉落在地,白色的粉末沾染上他的衣袍,看不出它的存在。
颜尚低眼瞧着满地粉末,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她就这么害怕他?抬眼正视她,笑意松散:“抱歉,打翻了你的胭脂盒,还有其他的吗?”
“无事,是我手滑了,怎能怪你。这盒比刚刚那盒效果更好,你夫人一定喜欢。”阿凉强扯着笑意,挑选着胭脂递给他。
颜尚接过胭脂,揭开盖凑前闻了闻,一股清香钻入鼻间,好闻极致,便夸赞道:“阿凉的胭脂比少时有长进,日后定能现于宫中。”顿了顿,他斜眼瞧了瞧不远处的马车,从怀中掏出银两颠了颠,放在她的摊位上:“夫人还在等我,改日请到府上小坐。”
说完,颜尚也未在意她是否作答,转身离去。她目送着,嘴里喃喃的说“好。”,马车渐行渐远,收回目光落到银两上,有些害怕的拾起:“……我们还能再见吗?”
往后的几日,阿凉不管迟早,都会将摊位摆在北街边上,等他来买她的胭脂。时日一久,她慢慢的灰了心,便放弃了。她有想过颜尚是状元郎,自己怎么可能配得上。即使少时是玩伴,如今长大了,便不一样了。
(二)相遇
阿凉回乡时,不禁意回头正见一辆精致的马车行驶在后,她挑着担子挪了挪,让出了道。马夫挥舞着鞭子抽打马儿,快速的从她身旁驶过,卷起厚厚的风沙,迷了眼呛了喉。
痛苦的咳嗽,眼眶微红,溢出泪珠,难受极了。阿凉承受着,弱小的身子压着担子,慢悠悠的行走。又是一辆马车行驶声,她皱了皱眉,让了道。
却不想那马车停住,车帘被人掀开,一男子探身出来,明黄色的衣袍上绣着王族才有的纹路,剑眉星目,高挑精致的面容,她头一次见到如此高贵之人,得知失礼,连忙跪地。
祁子清望着她跪安的身影打量着,一个跃身跳下马车立足身旁,见她恭敬的埋着头,一股胭脂特有的清香飘入鼻尖,常年混迹花巷的他好奇问道:“你是卖胭脂的?”
“回公子的话,是。”阿凉作答。
听到她作答,他又失了兴趣,瞧着小道上农家舍下居多,有些失落的叹了叹气:“梓木,回府!”说完,他欲走之际又将目光停留在阿凉的身上,觉得颜尚这个状元郎定是妇孺皆知,蹲下身来问道:“小丫头,你可知状元郎颜尚的家在哪儿?告诉本王便买了你的胭脂,还另作它赏,如何?”
这话让阿凉激动起来,抬眼看着眼前的人,他找颜尚?!几番思虑道:“回公子的话,颜尚已至城中府邸,并未回乡下。公子是否寻错了地儿?”
祁子清寻没寻错地儿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想来若是错了也值得。今日的阿凉一袭青衣着身,额角水滴般的汗珠滑落,微红的眼眶显得楚楚动人,朱唇轻启,声音宛如翠鸟般好听。绕是他见惯了世家之女,亦觉得她美得不可言说。
他发愣的目光,嘴角挂着轻浮的笑,阿凉咽了咽喉:“小女子丑颜,不该沾染公子清目,还请海涵。”说完她低着头,不敢再直视他。谁知此时的他竟扬手搭上她的肩,惹得她浑身僵硬,听他道:“想来你与颜尚的关系不菲吧?敢直呼其名那可是会杀头的!”
被他一吓,阿凉开始担心起来:“我不是有心的……唔……”她还未说完,便被祁子清抬手捂住唇,示意她不要惊慌:“你只要答应带本王去颜尚的舍下,就算你是无心的,怎样?”
阿凉左思右想,苦着一张脸,许久拿不定注意。祁子清感受到手掌中的柔软,咽了咽喉,瞧上她紧皱的眉眼。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她伸手搬下他的手掌,点了点头:“好,可我还有担子,不能丢下,怎么给公子带路?”
祁子清站起身来,轻咳两声:“上车。”随即他一个纵身上车,梓木将担子放在一旁,她却站在车旁不知如何上去,又察衣裙微脏,不敢上前。瞧见她无搓的神情,他伸手:“再不上来本王可就治你的罪了。”
阿凉低了低头,不敢劳烦他,借助着车轮爬了上去。祁子清掀着车帘,示意她进去。她摇了摇头,就地坐下:“小女子衣裙脏秽,这里便可,亦好带路。”
他无所谓的点了点头,钻入车厢。马车悠悠行驶,不时便不能前行。阿凉开口道:“公子,前方小路需步行,还请下车。”说完,他探头出来,跳下马车,可她却在为难如何下车,眼尖注意到这点,他扬手搭上她的腰,抱下车来,假装无事的移步:“快些走吧,寻到颜尚本王还有琐事,不容耽搁。”
原地僵硬的阿凉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快步越过他带着路,像一只受惊了的小鹿,走得飞快。祁子清瞧着她的身影,竟觉得有趣,慢慢悠悠的跟着。他掉着距离,梓木开口道:“王爷为何不跟紧一些?万一这女子耍花招,可就寻不到那颜尚的住处。”
(三)再见
祁子清摆了摆手,挑了挑眉:“她的胭脂可还在马车上?若戏弄本王,她跑不了的。”嘴角得意的笑让梓木明白,他话多了:“属下知错。”
“本王今日高兴,免你的罪。”他眼角迷情的徒步,吓得梓木有些站不稳,打了个寒颤跟上。
当阿凉回头眺望时,见他在不远处,便转身拐了个弯。祁子清一个跃升停留在转角处,本想跟上她的步伐,却生生退了回去。刚跟上的梓木顶撞了他,颇为嫌弃的撇了撇嘴。不想理会太多,静静听着。
阿凉从来没有想过再见颜尚时,竟在家中。刚入院那会儿还以为是什么贵人,习惯般钻入厨房:“娘,院子里来客人了?”
“是颜尚回来了,你替娘招待他们,饭菜一会儿就好。”老妇人将茶壶递给她,几番推托出了厨房。阿凉捧着茶壶木愣的瞧着院中的壁人,眼眶溢出泪珠,她抬手抹去,脚步沉重的迎上前。
“颜哥哥回来啦,这位就是嫂嫂吧,舍下简陋,可别嫌弃。”阿凉倒着茶水,嬉笑着。那女子眉眼如画,衣着华贵,好比世间美玉。祁子萱接过茶水,道了声谢。想必如她这般温柔贤淑的女子才配的上他吧。
颜尚温和一笑,嘘寒问暖了几句:“妹妹今日的生意如何?怎不见你的担子?夫人说效果不错,还想多买几盒。”一旁的女子附和着,矫情万种,埋在他怀里:“讨厌。”
阿凉觉得这一幕格外刺眼,努力不让自己流泪,解释道:“今日的胭脂卖于贵人了,等改日做了新胭脂,再送于嫂嫂府上。”
“你即是夫君的妹妹,不如此次一同跟随回府,日后也好有个照应。”祁子萱说道。
阿凉心弦微动,亦随便找了理由推托了,颜尚对她有没有过喜欢她不知道,反正她喜欢他。如今他已娶娇妻,又与她兄妹相称,想来是没有机会了。陪着闲聊了几句,寻着借口钻入厨房。
她躲在暗处偷偷观望院中人的身影,他每个动作都温柔无比,嘴角的笑一刻也未停止。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铺满了面容。时过半响,她才帮着上菜,盛饭。
转角处的祁子清面容沉重,他不曾想过她有喜欢的人,更不知她与颜尚同住一檐,心中失落,悄无身息的离去。梓木跟随其后,不敢言语。只是听他命令道:“将她的担子还回去,胭脂留下,多付些银两给她。本王累了,回府。”
那是颜尚做官以来呆在家里最长久的一日,阿凉未错过他的一颦一笑,眼角挂着泪,嘴边挂着笑。老妇人瞧见她这般,叹了叹气,这又是何苦?!
夜半中梢,他与夫人回房安寝。见其灯烛熄灭,她才从房中出来,徒步到颜尚坐过的地方坐下,好似在他怀里。脸上浮现出傻气,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安稳,醒来时颜尚正坐在她对面,深情的看着她。发觉她的苏醒,他又将那丝深情隐藏起来,换上了哥哥的角色:“妹妹昨晚怎在这院中过夜,想来寒风凌冽,快些回屋煮点姜汤驱驱寒。”
阿凉有些错意了,脸颊微红,低头逃离。正好撞上了迎面而来的祁子萱,双双跌倒在地。她殷红的手掌划破,浑身疼痛来袭。这一慕落入颜尚眼中,他焦急的上前,关心的不是她,而是对着他的夫人问候。
什么时候起,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夫人?难道他从来没有发现过她的情?阿凉心中失落,低头看着手掌。头顶上方却传来颜尚责备的话语:“阿凉你怎么回事,我夫人身子娇贵,怎禁得起你如此推撞!还不赶紧道歉!”
(四)不娶无用的女子
现下她脑海中始终回荡着那话“他夫人身子娇贵”,对呀,她在他眼里是草民,怎么比得上世家之女,贤良淑德,才貌双全。而她阿凉有的不过是一身蛮力,无才无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埋着头。
回应她的是祁子萱楚楚动人的声调:“夫君别怪妹妹,小伤口罢了,御医的药膏涂点就好。”
“那也得快些上药,免得日后留疤就不美了。”颜尚浓眉微皱,伸手为她抖着身上尘灰,斜眼看了看阿凉,依偎着回房了。
她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呆呆的坐在地上,默默心酸。老妇人早早起了床,递给她一瓶药膏:“娘懂你的苦,若你真心想要嫁于他,就必须得有助于他,为官者从不会娶毫无用之人作妻妾,情爱便是最为脆弱的把柄,稍有不慎便会葬送一生。”
“那今生我们是不可能了?”阿凉彻底失望了。
她娘温和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傻孩子,他绝非你良人,又何苦为难自己。”说完,起身离开。
她望着姚娘的背影,初晨的微风吹动树叶,刮落到她周身各处,孤单寂寥。犹见时光荒芜,阿凉瞧见了自己等待颜尚的影子。不,她不要行单影只,要争取与他的可能。从那时起,她可以放下对他的情,努力卖好自己的胭脂。他说过,她的胭脂不错,日后定能现于宫中。
颜尚离开舍下时,不见阿凉的身影,便道了句:“娘多保重,尚儿有空再来看望。”
妇人温和一笑:“尚儿也保重,你妹妹有事还未回来,等她做了新胭脂,会送到府上。”他应了声,转身离去。
自那以后,阿凉每天都在研究新的胭脂水粉,繁忙间她已经忘了对他想念。起早贪黑,到集市上占好地方,胭脂便好卖许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在城中开了间小铺,取名“绝颜阁”。绝颜,绝颜,用我绝世残颜,换与你相伴一生。
对外提及“绝颜阁”为何而来,阿凉便说:“绝颜阁的胭脂,保你绝色倾城,容颜不老。”仅仅八字,道出女子们心中所愿,试问谁不心动?阁内的生意越来越好,起初是平民百姓,而后是世家贵族。
三年,阿凉换来了绝颜阁扬名天下,现于宫中,亦舍去了本该绝美的脸颊多了一些印记。如此这般,都只为一个目的,能站在颜尚身旁,给他似锦的前程献上薄力。阁内也会出现危机,而助她度过难关的却是祁子清,这个风流潇洒的贵族,无所事事的王爷。
“一盏清茶,王爷可莫要嫌弃。”阿凉恭敬的给他倒茶,说道。
祁子清接过茶杯,掀开茶盖抿了抿:“嗯,煮茶有些长进,不妄本王悉心教诲,指导有方。”说完挑了挑眉,好不嘚瑟。
瞧见他这般,她嘴角微翘:“王爷天资聪颖,阿凉能得其教导,实乃三生有幸。”
不知不觉中,她已然习惯与世家王族打交道,不再如第一次那般下跪请安,想来日后见到颜尚,她不会有何拘束与担心了吧。
(五)阿凉,嫁于本王……
祁子清每每见她笑颜如花,便会痴迷,神情恍惚。一旁的阿凉察觉到他的异常,收敛笑意,不知所措。半响后,她的手被他拾起,从未有过的认真,像是祈求:“阿凉,你可愿嫁于我?千城万县,本王都陪你一起卖胭脂,直至天荒地老。”
这一刻,她的心慌了,不同于见到颜尚时的慌乱,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不感动是假的,可她的心里只有颜尚,容不下别人了。
“多谢王爷抬爱,阿凉于您只是朋友,并未有过他想。”伴随着话语,将手从他手掌抽出,眼眶微红,像极了初见时,动人心弦。
许是下意识般,祁子清猛地拉拽,使她撞进了怀中,双手禁锢着她的身子。他心在颤抖,害怕她去找颜尚。明明知道她是为了他,依旧忍不住动了情。都说王孙何等高贵,可又有谁人知晓背后的痛?
“阿凉,我知道你喜欢颜尚,你们从小一起识字,一起念书,感情很好,亦很深厚。一朝科举他位列榜首,得蒙圣恩,娶了皇妹。本王起初是恨他的,可因为你,我恨不起来………”
她挣扎的动作停下来,倚在他怀里静静听着,原来她两皆是天涯沦落人,身份的高贵与卑微都有着许多的无奈。她有些恍惚了,伸手回抱他。不知过了多久,阿凉推开他:“时辰不早了,王爷还是快些回去吧。”
祁子清愿意给她时日考虑,不管多久:“你想好以后不论结果如何,本王都依你。”
送走他,阿凉提着准备好的胭脂盒步入街道,没错,她要去找颜尚。青檐下一对石狮子坐立,门前守着家丁,抬眼便是偌大的提笔“丞相府”,皇上亲提御赐。从里面出来一位妖娆的女子,是城中有名的歌姬,絮儿。
“哟,阿凉掌柜,你这是要给谁送胭脂,不如我帮你吧。”她的声音柔软的像棉花,男人或许会心动,可她却已然习惯。
“前些日子做了新的胭脂,正要给丞相夫人送去,就不劳烦絮儿姑娘了。”阿凉温和一笑,礼貌的弯了弯身,越过她上前。
家丁并未拦住她,任她入内。其实这些年她除了做新的胭脂,还会向人打听他的事迹。三年里他的种种,娶妻纳妾,皇恩盛宠,从小小状元郎变成如今的丞相,他到底还记不记得她?
刚入正厅,正巧碰上颜尚与官员谈论,他嘴角微翘,眼眸深邃得像一潭湖泊。许是注意到来人,他抬眼瞧了瞧,面容上闪过一丝欣喜而后平淡,继续言论。她在他面前像个不存在的人,提着胭脂盒的手紧了紧,侧身走向后院。
给祁子萱送好的胭脂,时不时会听见他在一旁夸赞,可却从来不正视她。今日他又后脚跟来,搂着她谈笑:“夫人的肌肤越发白了,当真是为夫的福气。”
这一幕在阿凉面前上演过无数次,每每都会揪心的疼。丞相府多少妻妾,却唯独没有她的位置。她有些失落的笑了笑,寻着借口离开了。
从丞相府出来,她猛然间发现没地方可去。便随着人群在街上晃荡,骄阳西落,不知不觉中她竟出了城,来到那少时的书院。过去的美好一幕幕闪现,阿凉已成泪人。蹲下身来哭泣,一只温厚的手掌搭在她的肩,侧脸看着来人,猛地站起身来,慌乱的抹掉眼泪,与他保持距离。
“颜……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她的声音带着抽噎,还有隐忍。
(六)他于你而言到底是什么?
颜尚不语,从怀中掏出方巾,替她擦着泪珠,温柔无比。阿凉身子僵硬,没有拒绝他的触碰,痴痴的看着发呆。曾几何时,她想过他的宠爱只给自己,没有过多的因素。
“都是老姑娘了,还这么爱哭鼻子,日后谁还敢娶你?”他的话语宠溺十足,唇角的弧度格外好看。她娇羞的低下头,不知作何应答。
他听探子来报,祁子清欲求娶她,便不停歇的赶来,他喜爱的女子怎能嫁于他人。阿凉腰间忽然一紧,跌入怀中,他的面容在她可见般放大,压了下来。阿凉脑中一片空白,唇上的柔软夺去了她所有的力气,不觉间双手缠绕上他的颈,笨拙的回应。
“阿凉,这些年,很幸苦吧。”颜尚抚摸着她的青丝,眼中深情难测,她毫无疑问的信了。
“只要有伴你左右的可能,一切便都值得。”她道。
“我那夫人德才兼备,善解人意,你嫁入府中,她不会难为你。”他的甜言蜜语像毒药般深入骨髓,她答应了。
次日,她回绝了祁子清,告知他嫁给颜尚的吉日,请他出席婚宴。那是她最后一次对他露出笑颜,喜极而泣。
“真的想好了吗?颜尚于你而言,到底是什么?若是情,那本王呢……”祁子清莞尔一笑,不甘心道。
“王爷的情,阿凉无以回报,只愿你早日娶得贤妻,莫再来阁内寻我。”她绝情。
“难道嫁于颜尚,连带着绝颜阁亦要关门?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的为人!我皇妹……”他嘟嘟逼人。
“够了!”阿凉打断他未说完的话,颜尚有多宠爱祁子萱她知道,即使他府中妻妾成群,那又如何?她只需静静陪着他就好。
祁子清见她如此决绝,一滴热泪划过脸颊,无奈的拂袖离去。
三日后,丞相府中红绸遍布,阿凉身着红火嫁衣,宛如天边朝霞,美得深入人心。虽是纳妾,颜尚却给足了她正房的待遇,行堂拜礼,宴请宾客。这一刻,她盼了许久,亦等了许久。
祁子清安坐在角落,一人独饮,似醉非醉。她终究还是嫁给了颜尚,为什么?他堂堂王孙贵族,舍下身份陪她三年喜乐,却抵不过他只言片语,真是可笑至极。
嫁入丞相府的日子并不好过,阿凉除了新婚那夜与颜尚同房外,便再没见他来院中一步。而与外界的一切,似乎是隔绝了。直至她怀有身孕,想将好事说于他分享,却听到了惊天的阴谋。
(七)这一切的假象……
书房内,颜尚看着下方的祁子清,笑得百般无害:“王爷,别来无恙呀,想来本相还未曾好好谢过你,将阿凉送于我身边。”
“谢?哈哈……”祁子清放声大笑,随后又道:“这不是你颜尚惯用的伎俩?先是皇妹,后是阿凉!若她知晓内幕,怕是会恨你吧。”
“王爷多虑了,本相只需时不时去看她,说些甜言蜜语,她便会倾尽所有,心甘情愿的听从。官场上的争斗我已经掌握,更何况是与我同住一檐的她?”颜尚面容上一阵阴戾,可怕极了。
“是啊,那小丫头蠢得没救了,本王如此优秀,她竟因你而弃我。”祁子清提及阿凉时,眼眸中都带着深情,使颜尚更加得意。
“说她蠢,王爷又何尝不是?明知阿凉对我情有独钟,却还是如身掉藻泽般垂死挣扎。有时我不禁想问她,是否早已托身给你。”颜尚喃喃自语,顿了顿,又道:“不过,就算是吧,又有什么呢?我要的不过是绝颜阁所有财力,和能牵制王爷的弱点,何乐不为。”
祁子清失落一笑:“世人都道我皇家无情,却不想你比之更薄情。她愿倾尽所有为你,本王又何尝不能为她!只要她过得开心,我便知足了。……”
后面的话阿凉没有勇气听下去,原来在颜尚心里,她如此不堪……他怎能说她不贞,将她的一切努力当做玩笑,利用与欺骗。她不禁怀疑在丞相府的清闲时日,与同颜尚一起恩爱的光景,到底是谁给的!回到住处,她如同行尸走肉,没有一丝生气。
日子渐渐流逝,阿凉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同时也加剧了心中害怕。他要篡取皇位,甚至给皇帝下毒,不惜一切代价!她更怕颜尚用她去威胁祁子清,做出不可估计的后果。
“为官者从不会娶无用之人作妻妾,情爱便是最为脆弱的把柄……我于他而言,究竟算什么?”她喃喃道。
星挂满天,寒风微凉。丞相府内宾客如云,阿凉撑着身子躲在暗处,上位的颜尚观赏着歌舞,美人依偎在怀。边上的祁子清喝着闷酒,眼眸空洞无物。
“今晚,他就要行动了,不论成败颜尚都不会放过他,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你。”祁子萱不知何时立足她身旁,目光停留在祁子清身上。
阿凉不语,只是痴痴看着他。耳边传入她的话语:“你所见颜尚对我的宠,都是假象。丞相府里的女人没有选择,你本不该如此,苦了自己,负了我皇兄。”
说着,她挽起衣袖,露出青紫的伤痕:“这些淤青都是颜尚心烦气躁时留下的,官场不顺,便会拿我出气,至于你,我只知晓皇兄付出,不知颜尚是否中意你。”
她依旧不语,只是转身离去。回去的路上,她回想与祁子清的种种,相比颜尚的情,到底谁更为重?对颜尚的喜欢是年少时的陪伴,祁子清陪她大起大落的三年,她到底还是选择错了?!她两的相遇不过是颜尚阴谋里的细小沙粒,又怎能掀起多大风浪?有的不过是一颗利用的私心,谋求所位。
(八)错付真心…
阿凉自缢时问过内心,她所做的一切,到底是错了。明明他不曾表露过对她的喜欢,她却坚信对他的喜欢,渐渐的在他言语中迷了眼,伤了心。如若他不曾爱过她,又何必将那苦命的孩子遗留,污染他的清目。
很快,她的死讯传遍城中,祁子清从未有过的害怕,几乎是发了疯的冲进灵堂,扯着颜尚的衣襟怒吼:“阿凉怎么会自缢,你骗我!你骗我!”说着激动的对着他挥拳。
颜尚的心似掉入冰窖,身子任由他摆布。他的阿凉,怎么会这样……当他知晓阿凉怀孕时,整整几天睡不着,那是他们的孩子,忍住不去看她的冲动,怕有心人陷害她,而如今……她不顾一切的……自缢了………
灵堂内,祁子清将心中所有的愤怒都化作拳头,重重落到颜尚的身上,府中的丫鬟被吓得远离,一个王爷,一个丞相,她们谁也惹不起,只能将此事告于祁子萱。
“你知不知道她为了你,活得有多累!起早贪黑!与商人吃酒相讨,绝颜阁才有如此风光!……”他揪着颜尚的衣禁,又是一阵暴打。
当祁子萱赶到时,他们都躺在地上,整个人虚脱无力。一个皇兄,一个夫君。她没有要扶起他们的意思,只是将手中信纸放于一旁,冷冷道:“这是府中侍妾的和离书,亦有我。”
“和离书有何用,亦换不回我的阿凉……”颜尚失魂落魄,像个快死的人。
回想他少时被父母遗弃,得她娘收留,一同念书习字,一同涂胭抹脂,日子过得甚是悠闲。一朝科举高官厚禄,得天恩赐婚,尔虞我诈,阴谋诡计中存活。阿凉便是他心中最留恋的温暖,可到底还是失去了她。
那夜皇帝驾崩,颜尚被查出种种罪恶,本该诛以九族,念祁子萱为皇室之女替之求情,又揽下所有,甘愿看守皇陵,不离一步。
祁子清为长子继承皇位,朝中反对众多,还是生生将其压下。随后嫔妃上千,却未立后。若有心人见之,都会说于阿凉三分相像。皇城之上,他持着阿凉写的信笺,望着天边那抹骄阳,好似又瞧见了与她一起的场景,痴迷的傻笑。
“阿凉,等朕治理好江山,便去寻你。”
…………………
数年后,又一代帝王抬入皇陵,颜尚身着袈裟,清扫着落叶,天约发凉了,他却不知寒冷为何。一行人急急忙忙的迎上前,在他面前立足,扯着嗓子念着旨意。
“先皇遗令,守陵人道明,即日起三餐改为二餐,晨晚经书加勤,为你积德,亦是赎罪……”公公念完,他恭敬的接过:“道明领旨。”
卸下高官的衣袍,他心中只剩悔恨与对她愧疚,若他将对她的喜欢再真诚一些,想必也不会对他失望至极了吧。如今他身着袈裟伴青灯照古佛,只为赎罪与积德,法号道明。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