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两片云,相对地飘着,看似变成了一片大云,其实不然。它们只是不同层次的两片云,只是相互交叠,过一会便会分开,各自向各自的方向走,继续走自己的路。”
——郁秀《花季雨季》
那时我疯迷恋着郁秀写的《花季雨季》,牢牢记住了书中王笑天对刘夏说的这段话。我有时在想,我和常常会不会就是这两片云,不同层次的云。因为中考肯定意味着我们分隔两地。
很简单,他是有希望的重点苗子,我是庸碌无为的中等学生。
不可否认,我也喜欢他。当男生明显通过各种行动表达自己的情感的时候,女生往往会很被动,会跟着男生的思路走,在她们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定位之前。这在当时青涩的年纪犹为明显。
我就这么半猜半疑着自己的情感和感受,直到我发现了消失的半截格尺出现在了桌洞里。
那是一条浅蓝色格尺,至于怎么就成了半截,我也忘了。只记得课间操时,我和另外一个同学留下做值日,擦完黑板后,她去干其他活,我无意间摸了一下我的桌洞,发了半截格尺,我将它放回笔袋的那一刹那,看到了格尺背后整齐地刻着:
KL:
I love you.
cx
心跳剧烈,不知所措。但隐约有些庆幸与轻松,觉得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我的心理活动马上丰富起来:他什么时候刻的呢?他是不是以为我早就发现了?还是知道我一直没有发现?他心里是不是已经觉得我也默认这段感情了?我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中考怎么办?
那时不觉得未来路漫漫,有很多艰难险阻比中考更难克服,但是在学生时代,考试无疑是压在头顶的一座大山,决定了很多事情。我心里幸福而慌乱,既盼望他们赶快下操回来,又怕看到一群男生中他高高的身影。
常常:
我想告诉你,那时的我多么幸福,因为你的大度,我不再内疚,对于我曾经给你的伤害,在你热烈而真挚的感情中,显的微不足道,只是那么一瞬,对于你来说足以忘掉的一瞬。
常常依旧时不时地望着我,我怕他分心,在对望的时候,我常常皱皱眉,示意他听课,不要分心。他也很听话,乖乖把头调回去,过一会我们又不约而同地开始望。
有时我示意他,但是他不管,更加大胆地望我,我急忙地用眼神再一次示意,还微微用手指指老师和讲台,他看着我慌乱的样子,有笑意在眼底流动。
颗粒:
看着你慌乱的样子,我更加想多看你一眼,因为你是可爱的,你是我的小姑娘。如果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会不会和我写信,你会不会等我?
常常:
我一面怕你分心,一面又贪婪地想让你望着我,我喜欢你清澈如水的眼睛。你考上了重点,我会写信给你,我知道那不是结束,是默契的延续。
几次模考,常常依旧在前8名,我依旧在11名左右晃,我的语文考了几次全班第一,有一次仅仅以比常常多0.5分的优势夺冠,他很高兴,他回头对坐在他后面的倩说:“这家伙怎么考这么高。”
倩对我说时,阴阳怪气地笑:“我发现常常挺注意你的。” 我掩饰着心里的紧张,假装痴呆地点点头或者摇摇头。
但是我的物理和化学成绩决定了我不是重点的料,所以当常常的物理化学轻轻松松考得很好时,我都觉的他不是人,是神。
我的担忧常常也有,他也担心我们的学习,他因为往我这边看,被老师点了好几次名,老师只当是他走神了,而我却有种罪恶感。
看的出他耽误了一些学习,我也耽误了好多,女孩子在这个时候,精力往往都在男孩子身上了,有时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发呆好久了,我心里会很慌,怎么面对中考?怎么办?我不能考的太差,虽然我肯定考不了太好。
他的成绩也不算特别出类拔萃,需要最后奋发图强时的一哆嗦,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那时就是这样,自己选择的,往往又有很多顾虑,心智不成熟却自以为很成熟,处理不好各种关系却只会抱怨。
一天,倩告诉我:“常常让你别总朝他看了,让你好好学习。”
当我反应过来时我心里很难受,我单方面认为他怕了,终于怕了,怕耽误我的学习,怕耽误他的学习。他还是觉得我是个累赘、是压力,我配不上他。
“好,你告诉他,说我不认识他。”我也头脑发热了。
我心里在问自己:“颗粒,其实他担心的也就是你担心的啊,你为什么这么残忍地说出这一句话?你应该好好问问他的意思啊,你怎么那么冲动啊,你不是一直担心这样会影响中考,影响人生的一个小坎,影响他的梦想吗?你不是也曾想过由你来说这句话吗?你不是最终无法说出口吗?可是,当他说出口的时候,你为什么又受不了了?你为什么受不了?”
当我的原话转到常常那里时,他又用不舍和乞求的眼光看着我,他知道他说出来我很受不了,但是我不知道当时怎么了,就是努力回绝他的目光,我用没有感情的目光看着他,或是在他看我的时候避开他的目光。我想要断绝就断绝的彻底点吧,我也只难受一段时间,他也只难受一段时间,毕竟那个时候学习是头等大事。
常常受不了我的冷漠,他努力用眼神和我沟通,想达到以前的默契,想让我们重归于好,而我,一次次把他的眼神硬生生回绝了。
那几天他萎靡不振,很难想象一个当时一米七八的男孩怎么成那个样子,像丢了魂一样。上物理课时老师还问他:“常常这两天怎么了?精力一点也不集中。”
他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而我头也不抬,不看他,但是心里很难受,我该怎么办?这样下去会更不行的,他是个重感情的男孩子,他会很长时间不振作,我希望他不要管我,好好完成当时的愿望,但是他这个状态,我实在看不下去,我感觉他像被击垮了一样,可是常常,是你先做了决定,难道你后悔了吗?难道你说的离开就是希望被挽留吗?你为什么要后悔?应该是你生硬地把我挽留和乞求的眼神回绝了才对啊!
好几次离的很近,他想和我说话,可是我用眼神把他到嘴边的话顶回去了。课间的时候他出去了,然后回来了,眼睛红红的,脸红红的,好象哭过了。我想问他,但是我努力克制自己,现在想想不过是坚持自己的骄傲和自尊罢了。
颗粒:
与其说我低估了自己的忍受力,不如说低估了你在我心中的分量。我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如此之深,我真的不想与你分开,和你在一起,是我学习和生活的力量。
周六中午放学了,一天半的假,他会怎么样?我边想边推车子往校门走,感觉有人从后面抓住了我的车子,我知道是他,于是回头,听到他说:“我错了。”声音小得只有我能听到。
我使劲拽了一下车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天半我也魂不守舍,头痛欲裂,什么也不想干,只是在日记本上写了很多感性的话。
我知道伪装的真相:我也受不了。
所以我礼拜一的时候托倩告诉常常:“颗粒让你好好学习。”
于是我看到了我希望看到的他,一个充满活力的孩子,仿佛大病痊愈,却恢复的很好,比以前还要健康。
常常:
我知道你这样下去会一直后悔,我也知道我冷漠的眼神是在掩饰我的难过,我知道我终究会忍受不了这样的掩饰,但是,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我希望你除了我之外,还有自己的一片天。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与明亮,现在看来,小小的波澜是多么好笑,但是仍然怀念那青葱的岁月。
写于2006年 大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