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梅晓明看完大哥梅晓生,从公安局里回来的时候,独自抚摸着院子东北角的柿子树,房子盖好的时候,晓明也曾问过晓生为什么留下这一棵柿子树?当时,梅晓生告诉梅晓明说有用,但是具体有什么用,梅晓生没有说。
“二哥,给你说个事儿。昨天晚上大哥去自首的时候,在屋里写了一封信,说是让我交给你。”梅晓丽现在院子里说,而后就进屋里去,拿出来一封信。信是两张稿纸,只是对折两下,外面裹着一张稿纸而已。梅晓明打开信,里面是写给梅晓明和爷爷的一些话。
二弟:
当哥的对不起你!家庭的重担又要落到你身上了。咱家里遇到这种事,也不能埋怨哪一个人,你别怪晓丽还有晓红,更不要怪晓花。我坐牢这件事就此作罢,以后都不要再提了。我的后半生可能就在监狱里度过了,你告诉咱爷也别有啥压力,好好的一家人,别散了。咱爷身体不太好,他不得劲儿的时候,你给他买点儿药吃。
晓红人还挺好的,学习也很努力,在七年级的成绩已经中等了。她以后愿意上学就让她上学,只是你要给她挣学费了。我知道生活的苦落到你身上,挺委屈你的。毕竟我们是一家人,昨天晚上咱爷告诉我一个秘密,咱爷说他也是孤儿,长大了就参加军队打日本人了。老啦老啦,就像养活子女为自己送终。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告别,因此,当哥的恳求你,到年底这段时间,多观察咱爷的身体状况。
我最担心的是晓丽和晓花,晓丽瞎了一只眼,心眼儿也老实,没上过学,我怕将来被人家骗,这两年,靠着和晓花的自学,她们我还是不放心。你在以后的日子里,多注意一下她俩。晓花是个哑巴,精神状态还好,希望你能多帮助她俩。
还有你,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知道你有时做事的时候,胳膊也不方便,但是老天爷让我们成一家人,这辈子就这样了,我想着这也算是缘分吧。从小到大,我们都很努力的成长,等长大之后,能多帮忙给家里省去一些负担。我用咱爷的钱上学,你也用我的钱上学,你也得用你挣得钱供晓红上学,这好像是一个轮回,逃不掉。
小的时候,我们都不懂事,是生活磨练了我们的心性。有时候我甚至在想,不是我们褪去了生活的激动,只是习惯了有些心事一个人消化。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去咱家柿子树下面挖一下,土里有一个坛子,那里面是我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那天晚上我把它埋在了树下,哭了好久。这也是我告诉你的,做哥哥的请求你别考研究生了,回来吧,这个家需要你。
另外,工作上,也就是我学校里的事,希望你抽时间和我的领导杨校长说一下,实话实说吧,说是误杀,相信杨校长会原谅我的。家里的大小事情,我也说完了,最后说一句,不要来监狱看我!祝家里一切安好!都好好的!
大哥:梅晓生
8月05日
世上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因为你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亦或是将来如何?你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没人可以帮助你。在你很累的时候,你必须咬牙坚持下去,把一切委屈咽到肚子里。有些事吧,不是没人倾诉,只是不想说,有时即便说出来了,也未必有人懂,因为不是所有的事别人都能感同身受。
生活里,最怕的不是一家人的开支太多,人间烟火气息太浓重,而是怕当所有人都依靠你,就在你崩溃时想找个人依靠的时候,却发现身边只有自己。努力靠自己,受伤了自己抚慰,当你独自熬过艰难的日子,现在的一切也就不需要了,因为那些所谓的哀伤忧愁,也自然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二哥,该睡觉了!”妹妹晓丽喊着屋子里看信的梅晓明。
“知道啦!你们先睡吧!我一会儿睡觉!”梅晓明看完了信,等到所有人都睡了的时候,他拿着手电筒,去柿子树下,把梅晓生的录取通知书挖出来了。证书有点儿受潮,不过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其实,梅晓明也有一张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他看到大哥的这一张,也下了一个决定,准备把自己的证书和大哥的放一起,共同埋在了树下,谁也没告诉。当他把证书埋进土里的那一刻,心里的执念也就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