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出生于1941年,是独生女,而且是我们小时候所说的地主婆的女儿,在当时是要被打倒的对象。我的父亲出生于1937年,根正苗红,几代都是贫农。从我开始谈婚论嫁后,就一直很疑惑,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身份如此悬殊的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1958年,父亲从朝鲜归国,转业到哈军工,然后回乡探亲,当时一定很风光,英俊小伙子们穿着绿军装,胸前戴着大红花,人民公社敲锣打鼓,十里八乡的人们竞相来看。母亲作为当时人民公社里的一枝花,我想,就在此时,他们看对眼了吧。这应该是相遇相识了。
1972年,父亲和母亲在长沙国防科技大学,那时候,大家工资都很少,家里孩子越多,生活条件越差,而他们那时已经有了4个孩子,我是家中的老小,印象中没穿过什么新衣服,一个星期吃一次白菜或豆角炒肉就很不错了。父亲曾经骑着二八大永久,为了几分钱的差价,穿越半个长沙城,买回了几十斤大米。过年的时候,父母亲在厨房里忙乎着揉面、剁肉、擀皮、包饺子,包包子,炸散子,炸丸子……望着雾气缭绕中忙碌的,彼此还不时的说着家长里短的两个人,我偷偷的拿上几个炸好的丸子就跑,那时候的我心中充满了过年的喜悦。我想,这就是父母亲的相爱相伴了。
2000年,母亲突然检查出了晚期胃癌。在医院里,医生给了我们两个选择:肿瘤在胃部的最上方,动手术就必须做全胃切除术,手术很危险、手术台上死亡概率大,且世界上动此手术后的病人最长存活时间是五年;如果不动手术,就只有1到3个月了。父亲犹豫了,看着我们说怎么办……万幸,手术很成功,母亲恢复的也很快,但她一直不知道,她的生命在一个短暂的时间里倒计时,2002年,母亲因癌细胞扩散去世,父亲定制了一个双人墓地,刻上了他们的名字,母亲的名字是上色的,父亲的是未上色的。父亲至今独自生活,也不要我们陪,说不耽误我们工作,有空的时候来看看他就行了,父亲逢年过节必去祭拜,直到现在再也爬不动山。这是相许相守。
2018年,有次到父亲家里看他,父亲突然对我说,我昨晚梦见你妈了,她问我,涛现在过得怎么样?我知道这是他又想她了,他们还放心不下他们心爱的小儿子……父母的爱情就是陪伴、是子女、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父母的爱情和我们的爱情一样,都是一壶老酒,越陈越香,越香越醇,隽永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