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我们苦涩却温柔

“听闻那女孩留在了岳麓山,她说麓山南路的风很温柔。”

我撕着复读时买的日历,这一年终于在纸张的撕扯声中结束。

早就想过要历历细数这一年的点滴,只是缅怀确实需要勇气。

迎来2020的那个瞬间,我心里充满不安。19年的疼痛感还未完全消散。

有关2020最初的记忆,是场灾难。

那时候躲在家里备战第二次高考,焦虑一天比一天多。疫情就像一张黑色的网,将我包裹在恐惧里透不过气。

恐慌、迎战、牺牲、生离死别……这样的字眼以史上最高的频率出现,对应的却是责任、信仰、奉献与大爱。

他们带着我们手挽手,跨过那条幽深的浊流。

而我却等来了高考延期的消息。


在洋沙湖拼了命努力最后三个月,接受了起伏波动的成绩,完成最后一场典礼主持,许下十八岁最后一个约定。

在考试的油锅里翻滚,在每一次成绩出来时的心惊胆战。

草稿纸上写满“鲜衣怒马,此路为君开”一些句子。

坐在窗边等待晚自习到来的读书时光,一抬头就是整片晚霞,可以享受着独属于我的橘黄的温柔。

躲在被窝里听着下一站茶山刘才能入睡的夜晚。

五月的晨风翻动书页,清扫昨天的疲惫,是我一个人的确幸。

那可真是一段清澈明朗,无人打扰的安稳青春。它们呼啸而去,从无后悔。

而复读这一年教会我的,便是在这个年纪里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梦想,不向任何困难妥协。纵使我已经筋疲力尽,也休想听到我说,我认输。

而这世界上本没有绝对的孤独。总有那么多有趣的灵魂在慢慢向你靠拢,你们能心照不宣地并肩同行,战胜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当遗憾成了庆幸,无疑就是生命的慷慨馈赠,和自己本身的荣光,何其艰难又珍贵。


2020年的夏天,去了南京城。独自坐在公交车里全无目的地路过一站一站的风景。游画舫,听江南侬语,哭一段悲痛的历史,欣赏她新世纪的繁华,坐在茶坊里听滴落在古廊角檐的雨写下一篇《南京路祭》,还有坐地铁坐反方向时的不慌不忙,在博物馆中迷路后的奇遇。

我一下子就爱上了那座城市。她不会心浮气躁,有着沉淀千年的自信和温婉。她打着满身的绷带换上一身体面的西装,张开双臂,对我说,“欢迎你的到来。”

“树是梧桐树,城是南京城。”古往今来,无数个美好的故事在这里上演。我匆匆路过,也算是做了一次回望历史的痴情女子。

她唤醒了一个,拥有足够的勇气独自走进一座城市的魂魄。


后来?

嗯……

后来吧,我没有去心心念念的北京,没有看到故宫的秋天,没有漫天飞雪,没有学期待很久的专业,没有回信,也来不及和约定的人重逢。

我留在了长沙,在热烈的星城,在一个叫岳麓山的地方,开始了新的故事。

很多次独自坐着公交赶往实习的路上,选一个靠窗的位置,安静的欣赏这座城市。

湘江路的枫叶很好看,车子驶进,枫叶纷飞,在半空打了个漂亮的转再缓缓落下,像是完成一场谢礼。

偶尔会想起他。偶尔。

曾经想过,这样好看的风景,应该是要和他一起看的。

因为我们不是之前说好的吗,来日方长。

那个用心陪伴我度过很多难熬的时光,和我一起主持誓师典礼带头宣誓,把我送进高考考场,待一切结束后和我拥抱告别的男孩,在炽热的九月与我分头走,“他去了珞珈山。”


没有这样一个人,我的四季依然齐全。

走在五一广场,坐在甜品店里看着来来去去的靓男靓女。

实习完挤地铁晚高峰,不可避免的坐过站,耳机里不再是单曲循环。

修改辩论稿审材料到凌晨,啃外刊,复习解剖学到心都在哭泣,逼着自己看很晦涩的理论书,写作业和报告,校园作家计划每月参加写作沙龙写文章投稿,经常是忙到吐的日子。

认识了很多优秀的人和有趣的朋友,相见恨晚。在茶颜点杯少年时,半糖去冰,一起在国金街暴走,笑得很放肆。

羡慕过别人的生活,感觉那才是真正的大学生活,自己手上的一摊事啥也不是,一堆苟且,有意思的是我曾为着这份苟且盼望了很久奋斗过很多年。

当年级长,加入校团委,打辩论赛,参加感兴趣的社团,在社区里实习,做有意义的志愿活动,听有趣的论坛,去热闹的派对,听想听的演唱会,买漂亮的衣服,没有节制地吃甜食喝奶茶,演讲主持,读书写作,偶尔抛开工作走走逛逛,坚定又迷茫。

我尽力将我对梦想和幸福的憧憬安放在这里,在星城,清醒地做场长长的白日梦。


读以前写的东西,真心觉得时光那头的自己真的美好——那么坚韧那么丰腴那么勇敢的灵魂。

一度不敢去听任然和房东的猫的歌,怕回忆泛滥,衬托现在的尴尬。我老是这样,在一中回忆江声,在洋沙湖回忆一中,在师大回忆洋沙湖,人生短短几年,几个阶段,相互嫌弃,相互怀念,相互取暖,所有的人和事,构成后一个阶段的温暖和生动。

而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姑娘了。不是非谁不可,也并非不愿尝试其他路途。我会妥协该放下的,坚持不可放弃的。这种状态,我很喜欢。

我早就说过,路是自己选的,救赎便是自己的。

我真的不想再回头了。


那次从万家丽回来,阿俊载着我骑小电摩穿过一座大桥,他看着江岸边那些林立的居民楼,灯火灿烂,他说,你看那真实的人间烟火,我向往的就是这样朝九晚五的安定生活。他的声音消散在江风里,飘的很远很远。

我沉浸在那种刺激中,装作听不见,笑着说,啊——你说什么啊!哈哈哈哈。

可我听见了,我相信你。

我们逆着风,奔向那片遥远的灿烂。


这就是我的大学生活,忙碌充实,简简单单,不失可爱。

生活并没有多惊艳,但一分一秒都是我细心打造,有一贯的激情也有刻意的倦怠。

至少十七岁想要的东西,在一点点的实现。至少十八岁最大的遗憾,早已填埋。那些无法实现的心愿,慢慢沉入心底,不再和谁提起。

我的噩梦,终于被黎明撕碎。而那道光亮,就是勇敢的,我自己。


我站在时间的卡点上,看着那一头十七岁的自己,我真的好爱她。为了现在的我,她曾咬牙摸黑走过苦涩,在那段极其流逝的时光中抓紧一切机会积蓄力量,在梦想的轨道上稍有偏离就自责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我只是,不能辜负她。

去年这个时候我写到,愿2020,桥都坚固,道路都光明,所得皆所愿,所遇皆欢喜。

而这一年,也成了我最放不下的一年。

关于我的民族和国家,她的力量和抵抗。关于奋斗与感恩,关于很多个熬不过去的黑夜和破晓的等待,关于七月的大雨和告别。关于熟悉的错过和遇见,关于相信与热望。

关于我和你们。

她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片段,每次笑每滴泪,每一个感动的字眼,都放进了生命的光源之盒,去照亮以后的每个日子。在我胆怯地回头看时,她会说,不要害怕,不必等待,向前走吧。

那么,我祝自己在2021年剩下的日子里,继续温柔,继续努力,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慢慢发光。

少吃甜食,锻炼身体。对身边的事多一些包容和理解。如果有机会就好好谈场恋爱,不分手的那种,没有就算了。希望家人身体健康,朋友们都没太多烦恼。希望准备迎接下个初夏全新的自己,是奔二的人啦。

记得天天开心,记得爱所有可爱的人。

记得自己永远是高考前站在月亮下偷偷流泪默默期待安静许愿的姑娘。

祝我们彼此铭记。

下一个四季是什么样子,我好期待好期待。

嗯,大二,问候一声,一起加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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