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九月二十二日,陈国大赦。
13、
冬,十月,隋主杨坚前往同州;十月二十二日,前往蒲州。
14、
十一月五日,陈国任命萧岩为开府仪同三司、东扬州刺史,萧吴州刺史。
15、
十一月十六日,陈国任命豫章王陈叔英兼司徒。
16、
十一月二十三日,隋主杨坚前往冯翊,亲自到家乡社庙祭祀;十一月二十七日,回到长安。
这次出行,内史令李德林因病没有跟从,杨坚在同州下敕书命他前来,与他商议讨伐陈国之计。归途中,杨坚在马上举鞭指着南方说:“待平定陈国之日,以七种珍宝装饰您,使自崤山以东,都没有比您更尊贵的人。”
当初,隋主杨坚受禅以来,与陈国邻好甚笃,每次捕获陈国间谍,都给以衣服、马匹,礼送出境,而陈国高宗陈顼还是不禁止他的人侵掠隋国。所以太建末年,隋师入寇陈国;但正巧赶上高宗陈顼崩殂,隋主杨坚即刻命令班师,遣使前往吊丧,信中称自己姓名杨坚,末尾写“顿首”。而陈帝陈叔宝答服他更加骄慢,信末写道:“想来你统治自己内部,也都能如意,而我这里,宇宙清静安泰(自称宇宙,就包含隋国了)。”杨坚不悦,以示朝臣。上柱国杨素认为君主受辱,臣子当死,再拜请罪。杨坚问取陈之策于高颎,回答说:“江北地寒,田里收成的时节稍晚;江南水田早熟。估算到他们收获之际,就微征士马,声言掩袭,他们必定屯兵守御,如此荒废他们的农时。等他们集结部队,我们便解甲复员。如此再三,他们习以为常;之后我们再动员部队,他们必定不信。在他们犹豫之际,我们就横渡长江;登陆而战,士气加倍(背水一战,有进无退)。又,江南土薄,不能挖掘地窖,所有储积粮仓多是茅竹建造,密遣行人因风纵火,等他们修复,又再去烧它。不出数年,自可让他们财力俱尽。”隋主杨坚用他的策略,陈国人开始受困。
华杉曰:
高颎这几条,都是孙子兵法标准战术,所谓“敌佚能劳之,饱能饥之,安能动之”,他安逸,能让他辛劳;他吃得饱,能让他饿着;他安坐不动,能让他疲于奔命。不断骚扰,把他搞疲了,喊“狼来了”也没人信了,突然出击,一战而定。
派出间谍去搞破坏,专烧各家各户的粮仓,因为南方土地潮湿,不挖地窖,粮食都是架一个吊脚楼起来储存在半空,又是茅草竹竿的建筑,最容易放火,这才《孙子兵法》火攻篇里面,叫做“火积”,就是烧毁敌人积蓄的粮草物资。
17、
于是杨素、贺若弼及光州刺史高劢、虢州刺史崔仲方等争献平江南之策。崔仲方上书说:“如今,我们只须在武昌以下,蕲州、和州、滁州、方州、吴州、海州等州,加派精兵,秘密做渡江准备;在益州、信州、襄州、荆州、基州、郢州等州,加速建造舟船,多方面准备,充实水战装备。长江、汉水,是陈国上游,水路冲要,为兵家必争之所。贼寇虽然在流头、荆门、延洲、公安、巴陵、隐矶、夏首、蕲口、湓城布署船舰,但终究要集聚在汉口、峡口,以水战大决。如果贼寇发现上游有军情,要派精兵赴援,则我军下游诸将即刻择便横渡;如果贼寇各军拥众自卫,则我上游水军鼓行以前。他们虽有九江、五湖之险,但是政治上没有德政,无以为固;徒有三吴、百越之兵,但是对人民没有恩情,不能自立。”隋主杨坚任命崔仲方为基州刺史。
等到陈国接受萧岩等投降,隋主杨坚更加忿怒,对高颎说:“我为民父母,岂可受限于一衣带水不拯救他们吗!”下令大作战船。有人建议秘密进行,杨坚说:“我将公开降下上天的诛罚,哪需要保密!”下令将造船留下的木屑、刨花投入长江,任它顺流飘下,说:“如果他们惧而能改,我又有何求!”
信州刺史杨素在永安,造大舰,名曰“五牙”。船上起楼五层,高一百余尺;左右前后设置六座抛石机,都高五十尺,战舰可容纳战士八百人;次一等的船舰叫“黄龙”,可容纳士兵一百人。其余平乘级、舴艋级战舰,各有等差。
晋州刺史皇甫续将要前往就任,叩头说陈国有三可灭。皇帝杨坚问他缘故,回答说:“大吞小,这是其一;以有道伐无道,这是其二;接纳叛臣萧岩,让我们有出兵借口,这是其三。陛下如果命将出师,臣愿尽微薄之力!”隋主杨坚嘉勉,派他上任。
当时江南频频发生妖异怪事,临平湖长久以来都为乱草堵塞,忽然自开(此湖经常壅塞,所以民谣说:湖开则天下平)。皇帝陈叔宝对此非常厌恶,于是把自己卖入佛寺为奴,希望以此化解灾异。又在建康造大皇寺,起七级佛塔;还未建成,火从中起,焚毁。
吴兴人章华,好学,善写文章。朝臣们认为章华不是出身高贵门伐,竞相排挤诋毁他,任命为太市令。章华郁郁不得志,上书极谏,大略是说:“当初高祖(陈霸先)南平百越,北诛逆虏,世祖(陈蒨)东定吴会,西破王琳,高宗(陈顼)克复淮南,辟地千里,三位先祖的功勋勤劳可以说是到了极致了。陛下即位,于今已经五年,不思先帝之艰难,不知天命之可畏;溺于嬖宠,惑于酒色;祭祠七庙的时候您不出来,晋封三位妃子倒是亲自主持;老臣宿将弃之草莽,谄佞谗邪升之朝廷。如今疆场日蹙,隋军压境,陛下如不改弦易张,臣已经看见麋鹿再游荡于姑苏了(这是引用伍子胥警告夫差的话,意思是国亡,宫室只剩残垣断壁,麋鹿在其中游荡)!”皇帝陈叔宝大怒,即日将他斩首。
长城公下
祯明二年(公元588年)
1、
春,正月十一日,陈国立皇子陈恮(quan)为东阳王,陈恬为钱塘王。派散骑常侍袁雅等出访隋国;又派散骑常侍、九江人周罗睺将兵屯驻峡口,入侵隋国峡州。
2、
三月五日,隋国派兼散骑常侍程尚贤出使陈国。
三月九日,隋主杨坚下诏说:“陈叔宝占着巴掌大的地盘,而他的欲望之大,则如同山谷深沟,全国大街小巷,都被他搜刮一空,资产俱竭,又驱逼全国人民,劳役不已;穷奢极侈,颠倒昼夜;斩直言之臣,灭无罪之家;欺天造恶,祭鬼求恩;盛陈粉黛,出宫游逛,而手执干戈,高呼警跸;自古昏乱之君,也罕有能和他相比。君子潜逃,小人得志。天灾地孽,物怪人妖。衣冠之士钳口不敢言,道路相遇也只能递个眼神示意。尤其是背德违言,扰乱边疆;又昼伏夜游,偷鸡摸狗。天之所覆,无非朕臣,每次听到他的恶行,朕都有怀伤感,对百姓生恻隐之心。现在,我下令出师,授权主帅,随机处置,诛灭铲除;在此一举,永清吴越。”又送玺书宣告陈叔宝二十条罪恶;仍散写诏书三十万份,遍谕江南。
陈国太子陈胤,性聪敏,好文学,但是颇有过失;詹事袁宪切谏,不听。当时沈皇后无宠,而近侍左右经常到东宫往来,太子也数次派人到皇后处,皇帝陈叔宝怀疑他有怨心,非常厌恶。张、孔二贵妃日夜构陷皇后及太子之短,孔范之徒又从外煽风点火。陈叔宝于是想要立张贵妃之子、始安王陈深为继嗣,曾经从容谈及。吏部尚书蔡征顺旨称赞,袁宪厉色打断说:“皇太子,是国家储副,亿兆宅心,你是什么人,竟敢轻言废立!”但是,皇帝最终听从蔡征的意见。
夏,六月三日(原文为五月,根据柏杨考证修改),废太子陈胤为吴兴王,立扬州刺史、始安王陈深为太子。蔡征,是蔡景历之子。陈深也很聪惠,有志节操守,容止俨然,虽左右近侍,也未尝见他喜怒形于颜色。皇帝听闻袁宪曾经向陈胤进谏,即日用袁宪为尚书仆射。
皇帝陈叔宝对沈皇后越来越薄,张贵妃专后宫之政,皇后澹然,未尝有所忌怨,身居俭约,衣服无锦绣之饰,只是寻阅儒经和佛教经典为事,数次上书谏争。皇帝想要废黜她而立张贵妃,还没来得及,国家就亡了,于是没有实现。
3、
冬,十月三日,陈国立皇子陈蕃为吴郡王。
4、
十月二十三日,隋国设置淮南行省于寿春,以晋王杨广为尚书令。
5、
陈帝陈叔宝派兼散骑常侍王琬、兼通直散骑常侍许善心出使隋国,隋国人把他们扣留于客馆。王琬等屡次请求回国,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