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异常明丽,晃得人眼睛难以睁开。初春三月份的大风呼啸着卷过街巷,到处尘土飞扬。
从克莱家的杂货店出来,米勒走的很慢。
他蹒跚着硕大无比的脚,起落并不灵活,货物拖拽之下,姿态像极了摇摆的企鹅。
三三两两未曾关门的沿街店铺,间或会有人探出惊异的脸来,幸运的是没有引起恐慌。
货物沉重,米勒的双手渐渐酸痛,但是相比这些来说,似乎都不及他的心情沉重。
这次下山,父亲是要他寻求克莱克先生帮助的。未果的目的带来的后果,他不敢深想。
转过街角,米勒体力不支。不远处停着一辆摩托三轮车,一个中等身材,身体健壮的男人转过头看见了他。
米勒的姐夫安德鲁忙丢下手中的烟卷跑了过来,他接过米勒手中的物品疑惑的问:
“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米勒喘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回答,安德鲁的第二个问题又来了。
“见到克莱先生了吗?”
“没有,克莱去了南方旅行,不过不要担心,很快就会回来。”
“那珊沙怎么办?”
“我们先回家,回去了再商量。我想父亲会有好的主意。大米和面粉都买好了吗?”
“是的。”
“那么,我们先回家。”
安德鲁无奈的沉默下来,把货物放到了车斗里,把米勒抱了上去,发动了车子。
呼兰镇在摩托车的疾驰中渐渐走远。
米勒坐在车斗里,背对着安德鲁,任大风像刀片一样,割着他的脸。
他裹紧了大衣把头缩进大衣领子里,笨拙的扣好了脖底的领口。
高大的楼房纷纷在他的眼前退隐消失,渐渐的树木增多,枝桠纤柔的苏醒在阳光之下。
风如此之大,但他喜欢在这样的情景里,把眼睛睁得又大又亮,毫无倦怠的专注走远的街景。
春天来了,夏天不会再远,生命最为蓬勃的季节即将到来。
“属于蟹脚人的夏天还能来吗?”
他难过的想,思绪就这样随眼前走远的景物走远,以至于让他完全忘了是在疾驰的车上。
半小时后车子拐上一条山路,颠簸起来。米勒从自我的思虑中惊醒,慌忙用蟹脚般的手抓紧车上的围栏,以防甩下来。
不久,崎岖小路到了尽头,树木丛生,再也没有路,一幢石屋出现在眼前。
安德鲁停下了车。
“安德鲁,父亲还没有到,他大约没有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回来。”
“那我们怎么办?”
“来,把我抱下来。然后把车停好,我们先到木屋里面喝口水,他大约也就到了,之后我们上山。”
安德鲁抱下了米勒,把石屋的门打开。
米勒笨拙的抬动着两只硕大的脚,蹒跚着走去草丛,安德鲁重新发动了车子,把车慢慢开进了石屋。
车子放好,安德鲁提了水壶去提水。
不远处有一条溪涧,蜿蜒着从山谷里穿过。溪涧的上源就是他们的家——静谧的硅谷。
米勒捡了一些干柴放到腋下。
屋檐下有一个石头砌起的火塘,安德鲁打来了水,米勒放下柴火,蹲下身来生起了火。
“还要等父亲吗?”
“是的,安德鲁,去拿两个陶碗,我们在这里喝点水。半天了,我口渴了,你大概也渴的要命。母亲去年炒的茶还有一点,一起拿来,在房梁上挂着呢!”
“好的。”安德鲁转身进了石屋。
火苗从炉膛里,喷发出来。春柴干燥火力猛烈,等不多时水壶上的水开了。
安德鲁搬来了一块石头,米勒坐了下来,倒了一碗茶。
水汽氤氲,墨绿色的茶叶从碗底浮起。香甜的茶汤让时间变得不再漫长。
茶刚送到嘴边,米勒看见山弯处转出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
精神矍铄的米雷斯,拄着一根木棍,从山洼里走过来。
“安德鲁,父亲来了!”米勒站起来。
安德鲁放下陶碗,迎了过去。
“爸爸,珊沙怎么办?”安德鲁一脸焦急。
“怎么了?安德鲁。”父亲安慰道。
“我们没有见到克莱先生,爸爸。”米勒说。
“那么知道克莱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们见到了他的儿媳妇。她说克莱先生去了南方旅行。”
米勒把自己的茶递给了父亲,重新倒了一碗。
米雷斯也有点口渴了,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是吗?那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两三天以后。”米勒答道。
安德鲁情绪激动起来:“不回来怎么办?”
“放心吧,安德鲁!我们耐心等克莱先生,他会及时回来,也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米雷斯同样忧心忡忡,但他不想把忧愁带给他的孩子,他隐藏着忧心,极力用一种处变不惊的坚定和平静,来安抚下每个人的心。
“我们都喝口水,先回家,你们的妈妈非常担心你们。”
“好吧!”米勒和安德鲁说道。
米雷斯打开石屋门,背起了一些沉重物品。
“爸爸让安德鲁来吧!”米勒说。
“安德鲁背另外一些吧!我现在身体还硬朗,将来所有的活都会是安德鲁的。趁我还能做,我要多背一些,明年,我们攒钱把剩下的这段路修一下就不用这么辛苦了。米勒你今天什么也不用拿,跟上我们就行。”
米勒点点头。
太阳西斜,身影拉长,硅谷如同一位母亲一样静静的等待着他们的归来,但他们并不知道,人生新的一页即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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