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
——埋葬了谁
第一幕 匪人
人物：吉沈晶 杨刘伟 邓建峰 张媛媛 韦俊杰 旁白
旁边：【活着，为了什么，自由还是赎罪？人们总在追求，却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更可悲的是，追求的代价便是所追求的。】
【路边，一棵枯树，悲凉的秋风吹动散落的枯叶，一口棺材放在一辆推车上，被安放在树下。中年大汉吉沈晶坐在棺材前吸烟，少年杨刘伟绕着棺材踱步，老人邓建峰拄着古老的红木拐杖，女人张媛媛坐在棺材旁看着无尽的戈壁。时不时有人走过。
杨停下，用手抚摸着棺盖，手被吉打开。】
吉：【推倒杨，愤怒】你想干什么！
邓：【冷笑】小子，不该想的事情别想。
张：【挡在杨和吉之间，看着吉】算了算了，他不是有意的。
吉：【指着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是再想动这棺材，我就宰了你。【深吸一口烟，吐出浊气，又坐下】
杨：【站起来拍拍屁股，坐到一边，没说什么。】
【韦上场，按着流血的手臂】
【韦跪倒在了不往远处，杨跑过去扶着韦坐到树下，其他人冷眼看着，守在棺材旁提防着韦，没说什么。】
杨：【给韦倒了一杯水，韦渐渐恢复了精神】你受伤了？
韦：【按着止住了血的手臂】是啊，坐着真舒服啊，谢了，朋友。
杨：【在韦身旁坐下】你怎么受伤的？
韦：【笑笑】不提了，在这个世界，这不算什么了。
杨：你一个人吗？
韦：【苦笑】不，原来有好多人，在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朋友，你是怎么来这个世界的？
杨：【愣了一下】不知道，就在几天前，当时我在考试，然后我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在这口棺材旁。
韦：【朝着吉】兄弟，给我抽口烟行么。
吉：【走到韦面前，把手上的烟给韦】最后一支了。
韦：【深吸一口烟，很享受，又把烟递给吉，吉走回去】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那是很久之前了，我啊，是个强劫犯，【无意地露出自己腰间的枪】最后被枪决了，可是我还是醒过来了，我发现我没有死，身边是一口棺材和几个人。当时我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该不高兴，现在觉得，还不如死掉算了呢。
杨：棺材，你也有棺材吗？
韦：是啊，来这里的人都有棺材。
吉：【吐出一口烟，冷冷地看着韦】那你的棺材呢？
韦：【看着吉】被抢走了，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杨：【震惊】被抢走了！那守护棺材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韦：变成浪人，游荡者，在这个世界游荡，同时又被这个世界抛弃着，直到死去。很多年了，我一直在寻找我的棺材，为了自己，也为了曾经死去的同伴。
杨：那你找到了吗？
韦：看不出来吗？我只身一人，或许他早已经被送到了彼岸吧，我也只能永远游荡了。
杨：【沉默】
韦：知道吗，我的棺材里是自由，你们的棺材里是什么？
杨：里面是……
邓：【打断杨】后辈，你管的太多了！
吉：【冷冷地】快离开吧，我们不是一路人。
韦：【苦笑】离开？我能去哪儿呢？
张：任何地方，我们管不着。
韦：任何地方？我怎么会有那样的自由，曾经，我以为我守护着自由。可你们看看，为了那口有着自由的棺材，我失去了自由。我的自由，早就随着那口棺材被埋葬了啊……
杨：自由被埋葬了？我们的棺材里也是自由……
张：白痴！【生气，冲上去把杨拉到背后，看着韦】
【其他人站起来挡到棺材前】
韦：【慢慢站起来，拔出枪指着对方】太好了。我找了很长时间，也找了很多不同的棺材，可找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空棺材，里面没有自由。知道我多高兴吗？自由，我终于可以又一次获得自由。
杨：【抑制愤怒】为什么要抢我们的棺材？为什么我们不可以一起把它送到彼岸。
吉：【走到最前面】别和他废话。
韦：【嘲笑】你还真天真啊，就像他说的【用枪指着吉】，我们不是一路人，从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注定会去不同的彼岸，懂了吗？
杨：【愤怒】你早就想抢我们的棺材了吗？
韦：不，我原来没想这么做，可偏偏你们的棺材里是自由。
杨：【怒吼】你这个强盗！
韦：对，我是个强盗，曾经是，现在也是。滚吧！我需要你们的自由！
邓：【用拐杖敲着地】没门儿！
吉：【死死盯着杨，准备扑上去】
张：【笑】你刚刚说的都是假的？
韦：不，都是真的，所以，我不想再游荡了。
韦：【慢慢走到棺材前，其他人沉默。韦轻轻抚摸着棺材，下意识地用脚踢一下棺材，棺材发出一声空响。突然韦惊恐，后退，用枪扫过对面的四个人】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又意识到了什么，笑了，无奈地笑了】原来啊，是这样……
【两声枪响，落幕】
第二幕 传教士
人物：吉沈晶 杨刘伟 张媛媛 邓建峰 金阁尼 旁白
【束缚我们的，是什么，是世界，还是一颗追求的心？】
【枪声消散，金阁尼漆黑的枪口冒着青烟，韦和吉一同倒下，韦的枪打中了吉，金的枪打中了韦。韦死亡，吉肩膀受伤。邓冷漠地看着吉，张和杨跑过去把吉扶到树下，并为他处理伤口。】
金：【把枪口垂下，检查并确认韦已经死亡，又走到吉面前】你们没事儿吧。
邓：【走到吉面前，看了看他的胸口】没事儿，死不了。
吉：【吐出一口血痰】呸，老头子，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邓：【瞥一眼吉，看着金，冷冷地说】为什么要帮我们？还是说……你也想要我们的棺材？
金：【走到吉身旁蹲下，打开身上的药箱】我只是想帮帮你们。
邓：【走回棺材旁】哼，帮我们？在这个世界，没有人是值得信任的，尤其是一个没有棺材的人。你以为我会信你？
张：老爷子你少说两句吧！
邓：【看向无边的戈壁】哼！
杨：【看着金】他没事儿吧？
金：【帮吉包扎好】没事儿，子弹没有伤到要害，但是打进了肩胛骨，永远留在了里面。
吉：【推开金】我们不是一路人，如果不是想要我们的棺材，你就快走吧。
金：【站起来，俯视着吉】我只是一个传教士，但却是一个自由的传教士，我不需要你们的自由。
杨：【疑惑地】传教士？你什么都不需要，为什么会在这里？
金：【转过身，看着夕阳】我当然有着我想要的，我曾经的棺材里放着信仰，我想要的就是信仰。
张：【按着吉】你别动。
吉：【挣脱】我没事儿。【颤悠悠地走回棺材旁捡起掉落的烟，深吸一口，吐出浊烟】
杨：你的棺材呢？
金：【转头看着杨】它去了彼岸，我和我的修女特蕾莎一起，把它送去了彼岸，我已经拥有了信仰。
邓：【不相信地笑】既然去了彼岸，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吉：【趁机捡起韦的枪】你也想要我们的棺材吗？
金：我说过了，我的棺材里是信仰，你们的棺材对我来说一文不值。况且，我已经拥有了信仰，我不需要你们的棺材。
张：【后退到棺材边】那你怎么会在这里？把棺材送到彼岸的人，早该离开这个世界了。
金：是啊，我早该离开了，可是我没有走，这个世界的人缺少信仰，修女特蕾莎将信仰带离这个世界，而我，将会把信仰洒遍这个世界。因为……我就是信仰！
吉：【把手抚在棺材上】可笑，我们不需要信仰，我们守护着自由。
金：愚昧的人啊，你们还不明白吗？没有信仰，那个匪人就是你们的未来，你们到不了彼岸！
邓：【冷笑】那你呢，你不一样流浪在这个世界。
杨：【站到金和邓之间】你们别吵了，我们想要的东西不同，不会有结果的。
金：【走到杨面前】你还不明白吗？为什么那个匪人死前会疯狂？他没有信仰，他知道自己无法到达彼岸，他愤怒，他悲伤，他悔恨，最后死在了这片戈壁。所以啊，你们需要的是信仰，而不是一具有着所谓自由的棺材，扔掉它，我会指引你们到达彼岸，那里才是归宿。
杨：可是，我们的彼岸不同，你不知道我们的彼岸在哪儿……
金：【沉默一会儿，有些不知所措】
吉：【嘲笑】果然，你还是想要我们的棺材。
金：不不不！我会找到的，我有着信仰，我到达过彼岸，我有着你们没有的。
张：你把自己扔在了这片戈壁，你有着信仰，却没有自由，你有着我们没有的，却没有我们想要的。
金：我有着自由，我自由地行走在这个世界，这难道不是自由吗？
张：你并不自由，你的信仰束缚了你的自由，你不是自由地行走，而是被你的信仰支配着行走，你就像一个牵线木偶一样，是一个傀儡。
金：【愤怒】我是神的信徒，信仰不曾束缚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吉：对！不是你的信仰束缚了你的自由，你自己束缚了你的自由！
杨：你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对吗？
邓：对，他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金：不，我有神，神会眷顾我，我会在神的指引下找到去的路！
吉：那你找到了吗？神为你指路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金：【渐渐平静】因为我的任务没有完成，神还没有到指引我的时候。
邓：【冷笑】切。
金：相信我，扔掉那个棺材，接受我的教诲，接受信仰，接受神，神会指引你们离开的路。
张：我们有着自己的信仰，我们信仰自由，一直信仰，我们不会放弃这棺材。
金：【甩袖】愚昧，简直就是愚昧，带着那个累赘，你们永远到不了彼岸。
【杨沉默，久久地沉默】
张：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到不了彼岸？难道你就真的到达了彼岸吗？
吉：【不耐烦】快走吧，我们不是一路人！
金：【离开】愚昧！你们到不了彼岸！
【落幕】
第三幕 开棺
【天黑，树下燃起一个小火堆，邓和吉坐在树下眯着眼，张个杨坐在火堆旁，久久地沉默。】
张：你在想什么？
杨：【低着头，用树枝拨动火堆】棺材。
张：棺材？
杨：还有那个匪人，他为什么会变得疯狂。
张：或许是找到了这么多年没找到的东西，太高兴了吧。
杨：那个传教士呢？他说他已经去过了彼岸，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真的是回来宣扬他的信仰他的神的吗？我不信。
张：那你觉得他去过彼岸了吗？你觉得他又是来干嘛的？
杨：我不知道。
张：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我们就带着一口不能被打开的棺材，我们注定不停地走，直到到达彼岸，把我们的棺材送到那里。那样，我们就能离开，带着我们想要的离开，无论是自由还是信仰，到达了彼岸，我们就拥有了。所以啊，我们不用想那么多了，只要把棺材送到彼岸就好了。
杨：但是啊，我们能到那里吗？
张：你在怀疑？
杨：不是怀疑，是肯定。无论那个传教士是否到达了彼岸，他获得了信仰，即使我们不觉得。就像葛朗台，我们都觉得他活的很累，可是呢，或许他并不那么想，他拥有他想要的财富，他很快乐。
张：你想说什么？
杨：如果那个传教士从来没有去过彼岸呢？然而他获得了信仰。
【张沉默，杨继续说】
杨：或许真的就像他说的，我们该扔掉这个棺材。
张：【有些愤怒】你在说什么，你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杨：我想离开，我恨不得立刻就离开，可是有这个棺材，我没法离开，它真是个累赘。
张：【深呼吸，抑制愤怒】这些不是你应该想的，你只要和我们一起，把棺材送到彼岸就好了，那时候，我们都能获得自由。
杨：你说那个传教士用信仰束缚了自己，那我们呢，一口有着所谓的自由的棺材让我们留在了这里，我们也被我们想要的束缚了。但是，谁能保证我们的棺材里有我们想要的呢，是你，还是那个传教士的神？
张：【震惊】你说……什么？
【杨站起来，转身走向棺材】
张：【慌忙地站起来】你想干什么？
【吉和邓也站起来走到棺材边，他们没睡，一直在听着张和杨的对话】
吉：【愤怒】小子，你想干什么？
邓：【用木杖敲着地】你要敢动这棺材，你就等着永远呆在这里吧！
杨：【低着头，又突然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呆在这里的会是你们。我想开棺，我想看看里面有什么，是自由还是束缚。
邓：【苍老的身体有些颤抖】不行！绝对不行！
吉：混账！你想让我们都留在这儿吗？【用手捂着肩咳嗽，从腰间掏出韦的枪】
张：【挡到杨和吉，邓之间】别吵了，【看着杨】你别想那些不该想的了，【转向吉，邓】你们也别这样，他还是个孩子。
杨：孩子？你们比我还要幼稚！
张：【生气，甩杨一巴掌】你疯了吗？
吉：我他妈要宰了这小子！
杨：那个传教士说的没错，你们还真是愚昧，我会证明给你们看。
邓：愚蠢！愚蠢！
吉：我今天非得宰了他。
【吉举起枪对着杨，张赶忙跑上去拦着，杨冲上去，推开吉和张，吉和张倒在地上。杨撞在棺盖上，棺盖被撞开，借着淡淡的火光和月光，杨看见棺材里……什么也没有……杨惊恐，向后退了一步。邓甩开自己的拐杖，拐杖打在杨的脸上，杨倒在地上。邓马上用尽所有的力气把棺盖合起来，没有去看棺材了的东西】
邓：【怒吼，甩起拐杖就要打杨】小子！你干了什么！
张：【马上站起来挡住邓】没事儿的，他什么也没看到。【把脸转账杨】对吧，你什么也没有看到。
杨：【站起来】你们还不懂吗？为什么那个匪人最后会疯狂，为什么传教士没有了棺材还能获得信仰，难道你们没有听到那个匪人踢棺材时的那声空响吗？
吉：【用枪指着杨】住口！再说我就杀了你！
杨：没错，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棺材……是空的……
【死一般的寂静】
邓：不可能……那是……自由……
张：是啊，你怎么会看见自由呢？
杨：我们走不出去的，那是个累赘。扔掉它吧，那样我们才能获得自由。
【久久地沉默，火焰在风中舞动】
杨：【转身离开】我要走了，棺材，你们自己留着吧。
【枪响，吉开了枪，子弹打中了杨的背后，杨跪倒在地上，看了看眼前的戈壁，一头载了下去】
【落幕】
第四幕 彼岸
人物：张媛媛 吉沈晶 邓建峰
【苍茫的戈壁，中年人吉沈晶拉着推车走在夕阳里，车上是一口棺材，漆黑的棺材。推车后面，女人张媛媛和老人邓建峰跟着，喘息粗气】
张：【擦着额上的汗】还有多久，我们才能到彼岸？
邓：快了，彼岸就在前面……
【活着，为了什么？我们追求着什么，有遗忘了什么；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又埋葬了什么？生活，被什么束缚？被这个世界，还是被我们自己？是谁……埋葬了谁？】
【落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