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崭新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往。”——题记

1

他坐在对面，向我递来一本笔记本。

我接过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了送到嘴边。

“这次是谁？”我问道，一只手随意翻动着笔记本。

“你先看看吧。”他向我示意着那本笔记本。

我深吸了一口烟，将笔记本拿到眼前。笔记本实际上是日记本，里面记载的是一篇又一篇日记。

“多久了？”我将烟叼在嘴里，用双手捧着日记本。

“很久。”他说道，“我们已经很久都找不到他；你一定要找到他。”

翻到日记本的某一页时，我突然被其中的某些字眼所吸引。我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将头凑近，眯起双眼定睛细看起来。

“这次的这个人，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他又说道，“总之，你一定要找到他；我们没有太多机会。”

我将头凑了回来，然后把日记本合拢。

“我会尽力。”我说，“只有这一本日记，可能还不够……总而言之，等我先看完这本日记；我会尽力。”说罢，我掐灭了烟头，然后将日记本夹在腋下，起身离开。

推开门，直射的阳光扑面而来，使得我几乎无法睁眼。片刻后，我终于能够看清我面前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我站在人潮之中，地面如赤道般滚烫。

回到家中，我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翻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

我缓缓吐出烟雾。一片灰色的缭绕之中，日记本上的字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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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1

我是在找另一片虚无。

二十多年来，我曾以为我寻找的是一种真实。努力生活、尽力而为，我以一种自认为真实的方式，自认为真实地活在自认为真实的世界上。

然而，我没有找到任何真实；或者说，我的尽力而为没有带给我任何的真实。远去的仍在远去，迷惘的依旧迷惘。尽力而为没有成为真实；尽力而为而不得成为了真实。

然而，从结果论上说，“不得”的真实又谈何真实？既然一无所获，难道其本质上不是一种虚无？

于是我便明白，我是在找一片虚无。一切我曾以为真实的东西实际上都是以一种虚无的方式存在着。出生不过是从一片虚无中，来到了另一片虚无；而死亡，也便是从这一片虚无中，去到了另一片虚无。

然而，究竟什么是虚无？或者也可以问，究竟什么是真实？史铁生说：“真实并不在我的心灵之外，在我的心灵之外并没有一种叫做真实的东西原原本本地待在那儿。”这么说，存在于我心灵之外的，便是虚无？如此说来，音乐是虚无吗？我从耳机里听到的、那些嗡嗡作响的旋律与唱词是虚无吗？我的手指拂过琴弦所发出的声响是虚无吗？如果这一切是虚无，那么什么又是真实呢？无声是真实吗？在每个失眠的夜晚，我透过窗户看到的那一片便是真实吗？存在于我心灵之中的便是真实；然而每当我凝视失眠夜的窗外时，我的心灵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漫无边际的虚无。

这么说来，真实与虚无，似乎未必存在着明明白白的界限？真实与虚无彼此相伴相生，相依相存，共同构成了我、我的心灵、和我所在的世界，也共同存在于我、我的心灵、和我所在的世界之中。

我抱起吉他，轻轻扫动着琴弦。此刻在我耳畔响起的这不知是真实还是虚无的东西，也并不能将我从不知是真实还是虚无的思绪中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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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合上日记本，然后掐灭烟头，向窗边走去。

夜已很深。窗外的黑暗如海上的水雾般升腾；冷落的四周，仿佛溢进了一圈一圈凛肃的空气。但是不出声，没有东西在出声；一切都被扼住了喉管，很静。

我任由自己的目光在黑暗里游走，然后又掏出了一根烟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