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叫十七岁的雨季,我不喜欢下雨,我要晴天。
好,以后叫“十七岁的晴天”。
1.
透过小小的班门玻璃向内看,蓝色的校服依旧是那么老套陈旧,排排马尾辫中零星有几个妹妹头,她们被小平头的男孩所包围。
老师反对孩子在中学时期谈恋爱,却一直坚持男女做同桌的原则。
晴天笑了,透过玻璃看着男孩胸前的抽屉内有包子咕噜噜滚了出来,随着男孩尴尬回头捡包子的胆战心惊她也齐齐露出牙齿。
2.
晴天说她讨厌下雨,如果下起雨那么晴天就不在了。
“你听啥呢?”她一把抢过同桌的耳机塞入自己小小的耳廓。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我们...”
脑电波传来的消息是正在翻红的老歌“十七岁的雨季”,路过便利店时她听过,还会哼唱两句,她喜欢它的旋律喜欢唱歌的男声喜欢歌曲的温情,却怎么都爱不上它的雨季,自己也十七岁了,十七岁的晴天。
“喜欢么?”男孩转过头温柔地盯着她,眼中隐有特别的情愫,穿过睫毛看着她的鼻尖,白皙的侧脸微红的苹果肌,她俯着头与他的小臂轻轻挨在一起。
“安浩,你胳膊上的毛毛好多啊。”她眨巴着眼仰脸看他,她说很扎,却还是久久挨着他的皮肤,嘴角扯得很大。
“我是男孩嘛。喜欢歌么?”
“不喜欢。他说十七岁的雨季,我们应该听十七岁的晴天,都说青春最美,雨季哪美的过晴天。”
“对,你最美,以后咱唱十七岁的晴天。”
“嗯。”她心满意足的低下头,继续挥动本子上的黑笔。
他也转过头去,听着歌默唱了一遍,所有的雨季他都唱成了晴天。
3.
“你是哪个班的!不上课站着视察啊!”
还在回忆里游离的晴天被拍了两下,惯性地回头想张口大骂,这可是她的母校,她的地盘。可回头得一刹那她腿都软了,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恭敬地点了点头。
“主任,我是09级的毕业生。”
“这是回来探望母校了,带的学生多了我都记不得你是哪个班了。”
晴天傻笑着,和主任拉了两句家常就赶忙抽身走向了操场。
边走边想“这么多年了还是个主任,也难怪,怂怂都干不了,逮我们倒是逮一个一个准,可以去当警察了。”
李老头是晴天那级的教导主任,那一双不大的鼠眼总是贼溜溜地在高二年级仅存的五张玻璃上游荡,孤魂野鬼般的他脚下没有丁点儿声音。
晴天对着安浩吐槽“你说那李老头走路没声,是不他没穿鞋,改明我送他一双,咱也都获救了。”
“是你玩地太专注。”这种问题上安浩不爱搭理她,他和主任站在同一战线希望她好好听讲她却充耳不闻。她被没收的恐怖小说爱情故事纸排跳棋都可以装满一个米缸了。
操场似乎变大了,人工草坪翻修扩大了一圈,体育老师带着白色的帽子在队伍前耀武扬威,红色跑道上四分五裂的队伍零零散散地摆出各种奇异图形,女孩们抄小道插着腰大喘气,老师吹着哨子左指右指。
37度的天,树荫下的晴天欣赏着彩衣黑裤的她们在艳阳下作秀搞怪。
女孩在前,男孩在后,第三排的男孩扯扯第二排女孩的辫子,女孩转过一只手掐他的肚子胳膊,男孩脸上故作恐惧搞怪的表情引起老师一顿训斥。
“安浩,快,把我踢一脚,然后说我晕倒了。”
“自己晕么,我不踢。”
“我害怕,身体本能做不出来。你踢我一下,让我自然坠落。”
“不踢。”
“不踢我跟你绝交,下午找老师换座位。”高二的晴天偷偷侧着脸对安浩说悄悄话,晴天极其害怕紫外线冲破防晒把她晒黑,她就不美了。
安浩无奈,眼前是晴天脖子上滲着的颗颗汗珠,他忍着“痛”轻踹她的膝盖。
晴天闭眼趁势向着没人的地方摇摇欲坠,四肢摊平像搁浅的蛤蟆。
“老师,这有人中暑晕倒了。”周围的女孩大喊,后面的男孩起哄,大家都急着蹭晴天的光到树荫处歇息。
“旁边的同学把她扶到一边,喝点水。”晴天两边的左右护法猛得一下把她架起,护法体格健壮身如男人,手法粗鲁,掐得她不觉一声大叫。
安浩低着头傻笑,旁边窸窸窣窣的起哄声,晴天对着老师笑了笑又故作坚强重新站回队里,好心的护法还没看懂发生了什么,以为自己天生带有治愈神力。
4.
看着她们晴天也想到了自己的高二,十七岁的高二,大家都是兄弟的高二。
激烈的下课铃引得教学楼一阵骚动,踢踢跶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想起了自己的那群兄弟。
篮球架一架二用,兼顾收球和挂衣,一抹蓝的校服衬的绿架格外清新。
安浩除了学习就是打球,晴天说她不爱回家,妈妈天天都在嘟囔她怎么排名又反方向前进了一名。
身在理科班的她日日被歪瓜裂枣的理工男包围,自己肤白貌美可爱性格好自然成了班里香饽饽。坐在安浩的旁边,用他阻挡一切散着臭味的烂桃花。
晴天说“我同桌是最高的,最帅的,学习最好的,嘴最甜的,性格最好的,最懂我的。唉,没办法,一个年纪的怪兽都集中在了咱们班,正常人都变成熊猫了。”
跟着安浩来到篮球场,她将他的衣服顶在头上遮阳大声呼喊地坐在一旁观赏比赛,她哪懂什么技巧,看谁招式帅就大声捧场。
安浩的衣服有种倾心的香气,洗衣粉在阳光下挥发出淡淡的香味。
晴天躲在树荫下,躺在记忆的长河中,不自觉天都黄了。
眼前闪入一个女孩,手里拿着水瓶,胳膊上跨着一件大大的校服,她满目陶醉地望着远方,那一群灌篮高手里一定有她的樱木花道。
“哎,同学。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在等男朋友啊。”晴天闲的没事,起身上前吓了女孩一跳。
“老师,我回呢,等同学一起。”
“男朋友吧,这操场就剩你一个女孩了。”
“老师,我没有没有。”她慌忙地摇着手中的水瓶,水来来回回地反弹像她那颗吓得忽高忽低乱跳的心,夕阳打在她泛红的脸上。
晴天拍拍她,“我不是老师,下次碰见了你们主任就说他们是你的兄弟。”
晴天同样被这样问过。
安浩打球打得有些晚,她就习惯性地坐在那里等。那天无意撞见了饭后散步的李老头,如同虎豹瞄到了猎物的他一眼就发现了晴天,叉着腿哼哧哼哧慢跑过来,指着她的脸训斥“晴天啊晴天,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是不是早恋等男朋友啊!我给你说我们学校坚决反对早恋,我要去找你家长。”
“老师,你来看。他们都是我的兄弟,高二二班的兄弟团!”
她没有丝毫不好意思,扯着他走向满头大汗的灌篮高手。
老头一一瞟过,确认都是高二二班的人。
“唉,你们二班就是不爱学习。看看谁还在操场上打球,打球有高考重要么,那么能都去当特长生啊。”
安浩领头揪着晴天臂弯上的衣服大步向校门口跑去,后面的兄弟自然也都大跨步略过老头向外冲。
安浩是二班的第一,年纪上也是名列前茅,李老头最喜欢他。
5.
天真真黑严了,星星都纷纷探出头,伴着看门大爷的手电筒细细巡查谁还在学校滞留,七点半,学校要清场了。
晴天走在黑夜的小路上,在路灯的照射下她按着记忆努力寻找那条被多次翻修的旧路。
那条路没有公车牌,黑乎乎没有路灯,两边被茂密的树荫包围,那时候走起来就像电影中的山路阴幽可怕。但穿过那条路,向左拐就到家了,她不必在憋人的罐头中被左右夹击。
晴天说她的幸运物是阳光,她害怕天黑。
那天下着雨,路上飞驰的大哥毫无顾忌地向行人送来一腿黑泥。
小小的花伞下依偎着两个学生,同款的蓝色校服,相同大小的书包,同样的步伐。
女孩时不时踩水蹦男孩一腿泥,男孩撑起伞摇晃把雨水撒在她的半侧肩上,女孩气急败坏地想要夺伞,无奈男孩的个子很高,一不留神她趴到了他的怀里。
男孩羞涩地惊慌失措看着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你再不给我我压死你啊!”女孩大方地有说有笑,嘴角荡起青春的花。
“我给你啊,没门。”男孩提着伞快跑起来,女孩也不甘示弱,如履平地极速飞奔。
她揪住了他的书包,把他的包顶在头上。
他是田径队的,他特意跑得慢。女孩的头上有包,包的上面还有那个小小的花伞。
男孩的肩膀湿了,女孩的衣服渐渐暖干。
“安浩,你跑啊,再跑我们就同归于尽啊。把你搓成灰,天天出去揣兜里。”
“你好狠毒,把你搓成灰。”男孩会心一笑,他好想说“你是想一直都和我在一起么。”
“怕了吧,把你变成安灰(安徽)”女孩扯着他的包,一走一停,这个冷笑话笑地她不能好好走路了。
“晴天,最近网络上流行一句话。”
“啥啊,你爸是李刚。”女孩凑到他的旁边。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花伞黑夜挡住了她突然羞红的脸。
“应该是你若是安浩我便是晴天。是不是顺口好多。好了,快些走,我还想早睡呢。”她放开了男孩的书包,抓紧自己的包带开始快走,心里有一头快要撞死的小鹿逼迫她快步找到出口。
路被翻修了好几遍,也加上了路灯,晴天再也不害怕了。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都快成了老掉牙的誓言,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几年的表白词真是把过去那些含蓄的词都拍死在了情书上。
6.
回到过去的老房子里,踩着老式的楼梯她打着电筒上到三楼。
扭开锁进屋坐在过去学习的书桌前,桌上还刻着要考同济的誓言。
那些年不知者无畏,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承诺。
安浩高三去了上海补习,他说他要去上海考试。
临走前安浩把那个黑色的mp3送给了晴天,上面只有一首“十七岁的晴天”,是他自己录的,他把原版的雨季都变成了晴天。
物理题,化学卷子,数学整理他都用一个大大的文件袋装起来留给晴天。
袋子内还有一张丑丑的画,如儿童手下红色黄色相拼的小太阳,三片蓝色云朵,下面一个蓝衣女孩,女孩的衣服上写着“安好”。
背面有一排字“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你要一直是晴天。”
那天没有黑夜的帮忙,晴天也掩不住开始下起雨,眼睛哭得肿肿的。
“安浩,那我以后去上海上学你要管我,周末要让你妈给我做饭,你要在那等着我。你学习好要去同济,你在同济等我好不好,等我,我也去同济。”
“好,我们同济见。”
晴天摸着桌上刻着的同济,有红色的划痕有黑色的划痕还有蓝色。高三,她每晚都写卷子写到发狂发昏,头都快倒在桌子上晕厥了。她用笔把同济描一遍,描一遍她就不困了,她就可以继续坚持学习了。
高考结束,晴天上了本省一个普普通通的一本,同济还在心里,就是不知道通向他的路在哪里。
安浩在QQ上找她“怎么样?”
“罢了,比我爸我妈的原定目标高。”
“那就好,那你去哪?。”
“A大。你怎么样?同济的大门是不是在向你挥手。”
“似乎他忘了我,看命吧,嘿嘿。”
“那我把我的安好分给你一半,保佑你进同济,等你回来时再把我的安好给我还回来。”
“那要是你的安好力量不够呢,哈哈。”
“那就来A大找我,我们一起凑晴天。”
7.
晴天去了A大,他等着安浩把她的另一半安好带回来。
晴天再也不完整了,她的安好只有一半,她还缺一半“安浩”。
安浩没有回来,也没有回她的消息。听爸妈说上海户口再怎么样也不会来这样的小地方上学。
晴天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想当着安浩的面大骂“你不管去哪都没有最完整的晴天。”
李老头当年说不能早恋,安浩和晴天不敢恋,他们偷偷把喜欢藏在心里,明面上陪着对方照顾对方,他们自然而然以为那样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安浩想告诉晴天自己多喜欢她,晴天不敢听,她害怕自己未来的晴天会因为学校的压力缺少一份“安浩”。
她听见安浩要去上海,她想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收下这份“安浩”,做一个完整的晴天。
安浩没有回来,晴天还在那里,画上写着“安好”的女孩依旧孤零零站在蓝天白云下。
晴天在旁边画了个同款蓝校服的小男孩,男孩的手拉着女孩,他的衣服上写着“安浩”。
晴天说“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你若是安浩我便是晴天。我的晴天有两部分,安好和安浩。”
好在她的耳边一直有晴天。
“十七岁那年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