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暮(2)

【2】国王与乞丐(下)

君王歌舞阿房间,塞外烽火燎中原。

黄沙田下埋忠骨,炎城瓮中掩民怨。

喋血燕然辽东定,将军勒马无人迎。

嗟叹百仙不知恨,但使酒池溢千年。

——友人曹香香赠诗,用于此章题记,再适合不过

天衍帝国,炎城,皇宫,正德厅。

一把青铜手枪在贝龙大帝的手上滴溜溜地转,在他前方跪着三个中年大叔,眉飞色舞的严嵩,严肃端庄的李冰,瑟瑟发抖的大臣甲。

“严大老爷,我的好尚书。”贝龙近身拍了拍第一个大叔的脸,“听说您在炎城的名气比我还大,喜欢剁人成泥,长街纵马?专杀忠义贤良?家里大概抵得上半个国库了吧?诶,不能大概,我想想,算上今天顺路从乞丐碗里扒的八钱铜币,得有八万六千四百万零六百四十七两八钱,不,现在是九钱了”,贝龙脱下鞋从鞋里掏出一枚铜币郑重地放进严嵩手里,“好啊,贪,狠,毒;重点是奸得有想法,有深度,我很喜欢。最近是在准备著书立作是不是,18页第三节关于栽赃的艺术,我最欣赏,成品出来了,还请您送一本进来。”

“嘿嘿”,贝龙把头进一步贴近严嵩的耳边,“前提是,您今天还有命回去的话。”

“陛下您说笑了,我就小打小闹,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的。”严嵩的脸上做出十分尴尬的笑容,似乎又想讨好,又有一种被曝光的羞耻。

“太守李冰”,贝龙走到下个男人身边,“一道都江堰,定海千里;不世奇功,当流芳百世。听闻蜀地五郡都尊您为川主,要是起来振臂一呼,大概我这位置就该轮到你做了。”

“臣不敢。”

“哈哈,我说笑的,朕当然是信你的。就您左边这位啊,当初还建议我把您也好好收藏保存起来,我可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您刚来都城,可能不太知道‘收藏’是个什么意思,看看看,看这议事厅边缘酒缸,每个里面都装着朕欣赏的人才。舞女,歌姬,诗人,手艺人;都是世上一等一的好的,最好的当然属于朕,您说是么。”

李冰没有接话,贝龙继续自言自语,“只是这藏品啊,自然不能还乱走乱动,迫于无奈,朕只能割舌,戳眼,刺破耳膜,削去四肢,放入特制的酒缸中。最早的藏品,该有三年历史了。朕保养的好啊,日日勤拂拭,您看,这89缸里,个个都还活着。哈哈,当然,跟您比起来,那是雕虫小技了。”

李冰低头,而背脊挺直,礼仪标准,一言不发。

贝龙自觉无趣,走到最后一位大臣身边,“你,哈哈,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不过看着脸熟,在朕手下呆了估计也有个七八年了。养得不错,白白胖胖的。官场险恶啊,七八年不死,帽都戴彩翎了,大概也有自己的本事。”

“回陛下,老臣陈醒,因主管的是……”

“嘭!”贝龙一脚把他踩到了地上,“是是是,是什么是,我让你说话了么?”他的脚在大臣的脸上来回地踩着,大臣一脸媚笑,血顺着齿缝流出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最近可能内分泌有点失调,脾气暴躁了。来来来,我扶您起来。”贝龙突然又一脸温柔地道歉,俯身,敬重地把陈醒拉起来,顺便帮他拍拍衣裤。“两位爱卿也都起来吧。”

“谢主隆恩。”

“谢主隆恩。”

贝龙转身坐回到龙椅上,“今天叫各位来啊,是我跟国师呢,又开发出了一个有趣的玩具,诶,就是我手上这把青铜左轮手枪。里面装的是我刚配好的黑火药,诶,一共六发。你要是对着人的太阳穴一顶啊,再一扣扳机,嘭!脑浆就会从另一边出来。”

“小李子,把人带上来。”

“嗻。”

五个被黑布蒙着眼睛,塞着嘴的人被带了上了,跪拜在堂上。虽然被遮了,但身份还是很好辨认的,严嵩最疼的小儿子,和他的18房小姨;李冰的得力手下唐峰;陈醒的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呐,这五个人啊,都是周围小国们派来的奸细,时刻准备帮那帮跳蚤们推翻朕,推翻我们天衍帝国,其罪当诛啊!现在,我们刚好拿他们试试这新玩具的威力。我先给你们示范一下哈。”

除了铁骨铮铮的汉子唐峰,其余被蒙眼的四人都挣扎地发出呜咽声。

“嘭!”贝龙从龙椅上一抬手对着严嵩的小儿子就是一枪。

“哎呀,怎么整个头都没了呢。看来这枪的工艺还不太行啊,不过爆头感觉也不错,哈哈,你们觉得呢?”

严嵩的小儿子正是跪在严嵩本人面前,一声枪响,一整个头颅的血肉正淋了严嵩一身。而严嵩缓缓欠身颂赞,“陛下威武。”表情是看不出一丝伪装的崇敬;崇敬,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多余的情绪。

“陛下威武,陛下威武,陛下威武。”陈醒立马学着在琉璃砖上一下一下地磕头,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像一头受惊的猪。

李冰依旧一言不发。

“哈哈哈,好!接下来该你们了!”

严嵩第一个接过枪,对着自己的小妾残忍一笑,枪身在她脸上来回地擦,冰凉的感触透过皮肤传到她的心里,却是连心也凉了。她突然停止了呜咽,两行血泪顺着眼睛的黑布往外渗,手抬起来想去抓严嵩的手。

一声枪响,又多一团血肉。

轮到李冰,他开口了,他说:“陛下若能将此奇淫巧技传入军中,必当使我军火力大增,实现天下一统。”

“爱卿说笑了,这天下,难道还有人敢与朕作对?”贝龙微微一笑,“你担忧那西辽?那南蛮?那海族?那不过是朕的宠物,朕还盼着他们不要总做狗,早日露出白眼狼的嘴脸。要是朕太强,他们可就不敢咬了。”

“现在,不知这奸细,爱卿杀也不杀?爱卿素有仁义之心,下不了手朕也不勉强。”

李冰低头一叹。

“保重。”他说。

唐峰轻轻地点了下头。

又一声枪响。

“好!不愧是我天衍川主!干净利落。最后这两个女流就陈……陈什么来着?就交给你了。”

李冰把枪交给陈醒,陈醒颤抖着接了三次才拿稳了。此时的他早已涕泗横流。他慢慢抬起枪,有那么一瞬间,枪口似乎是对准贝龙的。然而他终究又把枪放了下来。

他开始俯身,以最猛烈的姿势磕头,没几下就头破血流。

“陛下,微臣做不到啊,陛下。微臣就这两个女儿,从小乖巧听话。微臣也只教她们歌舞女工,读圣贤之书,万万不能是奸细啊陛下。求陛下放过两女,臣,臣愿以命相抵。”

贝龙沉默了一会,缓慢地说,“你在质疑我?”

他偏过头去问大太监,“小李子,疑君之罪怎么说?”

“当诛九族。”

“陛下,陈醒大概是惊吓过度,说胡话了,莫要当真。杀奸细,臣愿意代劳。”李冰突然开口,说完也不等人答应,一把掏过陈醒手中的枪,砰砰两声。

两女应声爆头,白的红的,花团锦簇。

陈醒满脸鲜血,发出几乎失声的低吼,而后目光呆滞,恍若死尸。

贝龙起身鼓掌,“好,好。好!奸细杀完,该轮到我们的娱乐时间了。”他把弹匣转了转道,“现在这枪里只有一发子弹了,正适合来把惊险刺激的俄罗斯转盘。”

“你们大概不知道俄罗斯是什么,哈哈,那是朕最喜欢的一个遥远的国度。游戏很简单,刚刚我这么一转,子弹在哪已是无人可知。我们轮流开枪,6次机会,倒霉的那个,就长睡在朕的宫殿吧。”

“朕身为九五至尊,自有大道加身,为保公平,我先干三发。”

“嗒嗒嗒!”三声连响,三发空弹。

严嵩接过枪,毫无畏色,“嗒!”。他面带微笑,其实背后瞬间湿透衣衫,还好,也空了。他再次欠身给陛下敬礼而后传枪给李冰。

此时陈醒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表情,他狠狠地盯着李冰,脸上开始出现笑容,你仿佛可以听见他内心的呼声,打穿吧,粉碎吧,你这杀我儿女的凶人。随着李冰抬手,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突然,他猛地伸手抢过手枪,对自己连开两枪,“嗒,砰!”

游戏,结束了。

贝龙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迷醉一般地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说:“朕本想告诉你们一个道理,世界上从没有什么运气,朕想让谁死就让谁死。结果虽然没变,倒是意外的有趣啊。”

“朕要好好再回味一番。两位爱卿便散了吧,哈哈哈,希望你们同样感受到了欢乐。”

“臣告退。”

“臣告退。”

……

当晚,严家大院彻夜惨叫不断,家主严嵩下令屠杀了近千奴仆,手下乃至家眷。或是为了清除眼线?或是为了泄愤?又或者一切只是演给某人看的戏,谁知晓呢?

而我们的皇帝贝龙,早早去了后宫。

后宫庭院千万,他只有一个妃子,倾国倾城,妖女妲己。

“皇上今天又杀人了。”妲己靠在贝龙身上,皇帝白天粘的污血同样粘在了她的丝绸百花袍上,她身上的体香却是一下子把刺鼻的腥味压了下去。她用朱红小巧的嘴叼着葡萄喂进贝龙的嘴,眼角带媚,鼻翼的热气都带着一丝甜腻的慵懒。

“我杀的再多,还有你多么?”

“讨厌啦,人家听不懂。”

“这里的每一间屋子可都懂,哈哈哈哈。”

一夜春宵挽醉,处子含娇浅挂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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