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温柔

第1章 残暴公主

奢华冰冷的昭阳宫里,一名男子半身是血地跌跪在地上。散垂的黑发被风吹得颤动,他一张清冷淡漠的容颜半染着血迹,妖治至极,却又有着铮铮傲骨之姿。

    “阿璟,疼吗?”身着绛紫风纹云锦宫装的女子缓缓蹲下一身,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抚着男子脚腕处的血窟窿,一张妖艳精美的容颜溢满了心疼。

    “若不是你想着逃离本宫,本宫又怎会挑断你的脚筋呢?”女子故意用手按了按那两个血肉模糊的伤口,一副委屈感慨地说道,“阿璟,现在你可愿意陪本宫了?本宫一定会让你十分舒服的……”

    那软软柔情的声音好似情人间的低语,却将一旁的侍卫都吓得抖如筛糠,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连忙在长公主的眼神下慌张害怕地离开了昭阳宫。

    殿下瞒着陛下将云世子从牢狱里掳来做男宠,谁知被废去武功的云世子竟差点溜跑了出去!殿下一怒之下,便挑断了云世子的脚筋,将他囚禁于昭阳宫里。

    恐怕云世子终其一生,都只是个残废了……

    “阿璟不说话,可是愿意的意思?”见云璟连一个神情都不屑望向自己,一张脸似睡一般木然地面瘫着,秦娆冷冷一笑,伸手挑起了他的下颚,语气媚惑道,“今日,你若肯臣服于本宫,乖乖地成为本宫的人,本宫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让子靖饶了你们晋安王府一干人等的性命。”

    “你!”面对秦娆赤一裸一裸的威胁,云璟一张俊颜无一丝血色,一双黑眸赤红如血,隐忍着巨大的恨意。

    半晌,干涩沙哑的声音从他嘴里一字一句地吐出,他咬牙暗恨道:“这样,你当真肯放了晋安王府?”

    “你若求本宫,本宫自然会放。”见云璟神色微动,唇瓣轻颤着似要说话,秦娆又呵呵笑了起来,语气满是恶意,“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晋安王府里的人,男的必须代代为奴,女的必须世世为娼!而你则是本宫的禁脔!一生一世,都只是给本宫暖床用的!”

    话音一落,她像是把玩着玩具的孩童一般,很满足地看着云璟动容的脸一瞬间惨白如灰,看着他一向不肯低头的头颅微微下垂后又被她狠狠地碾压在地上。

    他的自尊心,他的骄傲,他都所有,都被她狠狠地践踏!

    谁让他一直高高在上,一直遥不可及,谁让他一直对她那么冷淡,连笑容都吝啬于她!

    她要折断他全身的傲骨,凌虐他所有在乎的人,看他还敢拿什么跟她嚣张!

    心里一边阴毒地想着,秦娆一把将双腿鲜血淋漓的云璟拽上了床。绣着金丝云锦的上好绸缎上,立刻流淌着斑斑血迹,那刺目的颜色让秦娆有种疯狂的赏心悦目,却又有着淡淡浅浅的别样情绪。

    “阿璟,别怕,今晚,本宫会好好疼爱你的~!”

    一双染着血迹修长手指抚上了云璟苍白细致的肌肤,秦娆轻轻地笑了起来,是那般妖娆动人,但那骨子里却是疯狂的嗜血残暴,对着他的唇狠狠地咬了上去。

    云璟只感觉那双轻抚他脸颊的手,冰冷如同一条毒蛇,让他心中厌恶反感至极。而一想到自己现在就如同男宠一般被秦娆玩亵羞辱,成为她身下的禁脔,他更是痛苦得恨不得在下一刻死去,也不愿被她肆意妄为地玩弄,留下这耻辱的印记。

    见云璟竟要咬舌自尽,秦娆一把掐住他的脖颈,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云璟,你若敢自尽,本宫会让晋安王府一干人等全部送命!包括你那十岁的妹妹!”

    她勾起唇角,那笑容满是明晃晃的杀意:“本宫会将她送到军营里,让她成为千人骑万人压的贱货!还有你那未婚妻,本宫一定将她剥光了挂在城门前,让众人瞻仰那所谓第一才女的风采。”

    “你敢!”云璟轻喘着张开嘴,冷冷地呸了秦娆一句,那张一向坚忍不屈的冷清面容上竟流露出一股刻骨的恨意和怒火。“你才是千人骑万人压的贱货!”

    这一句话死死地掐住了秦娆的死穴,她脸上的笑容尽褪,声音阴森森地开口:“阿璟啊,身为男宠你怎么能这么跟主子说话呢,果真还是欠调一教!”

    云璟轻喘着气息,想要挣扎,但那双腿痛得挪动不了半分。一道凌厉的鞭子呼啸而来,准确无误地袭中了他的胸口,那角度刁钻,动作狠辣,顿时将他死死压制在心口气血猛烈翻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秦娆修的是至阴至寒至毒的武功,银鞭之上染的软骨散能令武功盖世的人顿时也手足无力。若是往常云璟对上秦娆,有七分把握,那现在他已经被废武功,双腿无法动弹之下,只能硬生生地承受了这毒辣的一鞭!

    “这两年,本宫曾明示暗示你们晋安王府多次,让你成为本宫的驸马。可你们是怎么敷衍本宫的呢?明着说已有未婚妻,暗里却骂本宫无耻淫一荡、对本宫异常不屑!”

    转眼之间,秦娆已经用粗绳将云璟捆在了床上。瞧着他满脸阴沉、一双血眸狠狠地瞪着自己,她轻轻笑了起来,声音是一贯的慵懒随意,语调是一贯的轻嘲冷讽,但那眼神却是十分的轻蔑暴虐:“云璟,当年你若成为本宫的驸马,云昊这老贼若乖乖地支持本宫和子靖,本宫又岂会设计下毒手呢!怪就怪你们不时务者为俊杰!”

    毒辣的长鞭再度袭来,鲜血渐渐渗透了洁白的衣衫缓缓渗出。云璟微微闭着眼,痛苦地喘息着。一头乌黑的墨发散落下来,披垂在鞭痕累累的胸前,只觉得那一道道耻辱如同毒蛇一般缠绕着自己。

    但还没等他喘过气来,又是一道鞭子呼啸地抽中他的腰部。紧接着,鞭子密密麻麻地袭来,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印上一道道鲜血淋漓、狰狞惊心的鞭痕。

    美人被蹂一躏染血的情景是这般的赏心悦目,阵阵鞭子凌虐的地方似朵朵红梅嫣然绽放,让秦娆欲动不已。

    这一刻,她心中最暴虐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这一鞭一鞭下去竟完全停不下来,等反应过来时,已挥了整整三十三鞭,简直是将云璟里里外外都折磨了一个遍。

    折磨累了,秦娆又不想云璟这么快死,因为她还没有玩够,她要这个自己曾经真心看上的第一公子心悦诚服地躺在自己的身下!与她翻云覆雨,成为她真正的禁脔!

    于是,她心思一转,又找来些药膏给他随意地上了上药,手更是不规矩地乱摸了起来,将云璟身上破破烂烂的血衣全部撕扯个干净,满意地看着他胸前鲜血淋漓的杰作。

    但她不知,云璟并没有完全昏睡过去。浑身的剧痛已经让他身上的软骨散消退了大半,他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能动,目光瞬间染上了弑杀的寒意。

    在秦娆一脸色一情地一边给他上药一边乱摸猥一亵他身体时,久等时机多时的云璟忍着浑身的剧痛,迅速地伸出手,拼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掐住了秦娆的脖颈,整个身子压了过去。

    白皙纤瘦的脖颈被他狠狠地握在手里,他眼中寒光流转,没有丝毫的怜惜,是与之同归于尽的决然和杀意!

    “该死!”被云璟突如其来的袭击,秦娆脖颈一痛,只觉得呼吸被刹那间夺去,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安和寒意。

    但云璟的力气终究是抵不过秦娆,在云璟满身的杀气下,秦娆运起内力,一脚狠狠地踹开了重伤的云璟。

    她大怒,挥起长鞭,正要继续调一教这个不听话的男宠时,胸口蓦然一痛,血色的嘴唇泛起了乌紫。

    “云璟,你……你……”

    她话未说完,已猛地大吐起了鲜血,一个踉跄满脸不甘地倒在了床上。

    云璟被这重重一踹,直接踹飞下了床,一个闷哼倒在了柔软的兽皮上。

    他咬着牙支撑起重伤的身子,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完全站立不稳。

    应该说他双腿被废,根本站立不起来……只好支起身半趴在床前,虚弱地喘着气。

    剧烈的失血令云璟眼前一片血色迷雾,他转过脑袋看了一眼骤然安静、况似昏死过去的秦娆,犹犹豫豫地靠近了过去,伸手在她鼻息下一探。

    没有一丝呼吸?!

    她竟死了?!

    一直僵直绷紧的身子骤然放松,他轻闭双眸,缓缓地倒在了地上,一张面若皎月的容颜竟是疲惫和解脱。

    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女终于死了……

    只是……

    孩儿不孝,可能没法活着回去了……

    时间静静地流逝着,穆九昭嗅了嗅鼻,只觉得鼻息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甜腻的香味,更若有似无地弥漫着一股她特别熟悉的血腥之气。

    她挣扎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痛无力,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尤其是脖颈,火辣辣的疼。

    这是……怎么了?

    意识慢慢间回笼,穆九昭刹那间头晕目眩了起来。她突然忆起,自己刚才在医院值班时,遭到家属们愤怒地暴打。

    当时,主治医师明明再三强调,孕妇产道狭窄,胎儿已出现缺氧的情况,必须立刻改为刨腹产生子,但男方一家执意认为顺产的孩子才聪明伶俐死活不肯签字同意手术,结果一尸两命不说,还厚颜无耻地全怪在了医院的头上,动怒之下竟叫来一堆人围堵在产科门口,吓得产科的医生和护士们纷纷躲了起来。

    而她这个倒霉蛋正巧在隔壁的康复医学科值班,就这么噩运地被几个无法泄愤的大男人逮住,一阵冤枉地狂揍。那脖颈上的剧痛,恐怕就是被对方一气之下掐出来的吧。

    这般想着,穆九昭心中苦笑一声,吃力地想从病床上爬起。但这一动,她竟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地坐在一条染血的锦被上……?

    这条被她压在身下的被子根本不是医院里喷着消毒水味的白床单,而是柔软顺滑绣着金丝云锦的上好绸缎……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穆九昭惊慌地环顾四周,呆滞地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屋子里。

    不,这简直不是一间简单的屋子,而是一座美轮美奂、磅礴大气的超大宫殿。

    月光如水,亮晶晶地洒落在金丝刺绣的华丽帐幔上,栩栩如生的金凤在祥云间环绕,生动形象宛若随时展翅飞腾。那触目可及的紫檀床栏精雕细琢,镶嵌着无数金光灿灿的七彩珠宝,无一不昭显着屋子原主人的奢靡和*。

    最令穆九昭震惊的是,这富丽堂皇的雕纹大床竟大到足有十尺宽,能容纳七八人舒适平躺!而床的右侧摆放一张紫檀木书桌,上面成列着笔墨纸砚和一枚铜镜,窗边斜倚着一张软塌,左边展示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长鞭、绳索、蜡烛、烙铁等等刑具和一些不知名的锦盒。

    穆九昭不敢置信地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在皱眉痛呼的瞬间,惊愕地瞪大双眼,望着自己眼前这双莹白无骨的玉手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是她的手!

    她的手曾受过重伤,不能再动手术,所以前年从外科转到了康复医学科。而她读研工作的这几年,时常握笔,中指关节上有着被笔磨出的薄茧。

    但现在这双手,手心手背毫无伤痕,芊芊十指洁白如玉,细润光滑!

    一种可怕的事实在穆九昭横扫了一圈古式古香、富丽堂皇的宫殿后,在她的脑海里炸响了开来。

    她不敢置信地起身,直直地奔向不远处的铜镜,却在下床的一瞬间被一个不明物体生生地绊倒,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第2章 浑身是伤的美男

整个昭阳宫正殿金碧辉煌,以汉白玉石铺成,地上铺满了柔软纯白的兽皮,所以穆九昭这一摔并不觉得疼痛,反而觉得柔软温暖,十分舒适。

    只是这一摔,她一袭衣衫不整的粉色薄裙随着她倒地的动作松松滑下,勾勒出一身凹凸有致的姣好身段,隐隐约约间,更露出里面花纹雅致的大红肚兜和一双白皙修长的*。

    那波涛汹涌的胸器引人遐思,细腰粉腿妙态横生,却令穆九昭的一张脸迅速青了!

    她何时这么大胸了!还穿着……这么俗气的肚兜!真是丢死人了!

    “唔……”

    就在穆九昭极度抓狂捂胸之时,一声压抑的抽气声微不可闻地传入她的耳中。

    她遁声望去,这才发现那个将自己绊倒的不明物体竟是一个半身未着寸缕的男人,而她的脚丫子还踩着对方赤一裸的后背!怪不得觉得柔软温暖,感情她一脚踩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穆九昭的脸迅速一红,连忙将压在男子背上的小腿迅速缩回,低头口吃道:“对、对不起,我刚才下床的时候一时走心,你、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她连连道歉,心中百转千回,不知这个被她用脚丫子踩上一脚的男子和原主人是什么关系。

    但想着想着,她忽然意识到,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不成是一对夫妻?!

    正被这个可能性吓住的穆九昭,原本凑近的身子蓦然一僵。然而这么一顿,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男子竟轻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了一口鲜血。

    以为自己把对方踩吐血了,穆九昭哪还顾得上其他,连忙将半趴在兽皮上的男子轻轻扶起,紧张地又询问了一遍:“你,你没事吧……?”

    话音在落向男子胸膛时蓦然间一滞,穆九昭好似被一只手狠狠地掐住脖颈般,猛然间瞪大双眸。

    男子白皙如雪的肌肤此时如同血染一般,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鞭痕和一些奇怪的烙伤、剑伤。如瀑的青丝散乱地扑散在他的脸上,已然看不清原来的面容,但依稀可见他的眉头痛苦地紧皱着,一双薄唇苍白失血,布满了血红的牙印。而那蜿蜒狰狞的伤痕纵横交错,在他凝脂如玉的肌肤上长而鲜红,触目惊心!

    他的一双手同样鲜血淋漓,尤其是手腕有着被绳索捆绑的痕迹,正不断地渗出缕缕鲜血。

    穆九昭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病患,但第一次见到这么残忍的虐伤痕迹。

    一瞬间,她被面前血色的景象刺痛了双眼,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模模糊糊的画面,身子却早已行动,第一反应即是止血救人,而不是向外呼救。

    不知是身为医生的职业病,还是心里莫名地对外界不信任,穆九昭没有喊人帮忙,而是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番男子的伤势,神情越来越严肃。

    男子的伤势特别严重,有狰狞的旧伤,有不断流血的新伤。若是不尽快包扎止血,很可能会失血过多而死。若是不幸感染化脓,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让穆九昭诧异的是,这人昏迷前似乎被人上过一点点药膏,只是对方完全是拿着药粉乱撒,动作蛮横粗鲁,完全没有做到急救的效果,反而毫不怜惜,净添着乱!

    心里将那个撒药的蠢货怒骂了一遍,穆九昭蹙着眉找来一块干净的锦帕,沾着床边盛放的清水,小心翼翼地清理起男子不断流淌鲜血的伤口。

    她的动作虽已放得最轻,但男子身上的鞭伤实在是太重。冷汗涔涔地从他额际滑下,他紧合着双目,沉重地喘着粗气,呼吸紊乱而虚弱,看上去痛苦又隐忍。

    饶是见过很多重伤的穆九昭,此时的手都颤抖了起来,因为那血根本止不住……竟将她手中的锦帕全部染得通红,满盆清水更是浑浊一片。

    胸口一阵撕裂的痛楚袭来,痛得云璟直抽冷气,朦朦胧胧间从噩梦中苏醒了过来。一双沉静如水的冰眸因一连串的疼痛折磨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但在看见那个压在他身上衣衫不整,正恬不知耻四处乱摸的妖女时,涣散的眼睛陡然华光四射,目光宛如万年寒冰,直射向那个该死的女子!

    她竟还没有死!这般色心不改!

    从床上找到药瓶的穆九昭正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为男子清理胸口的血污,轻轻地涂抹着止血的药膏。然而这时,手腕猛然一痛。紧接着,天旋地转,自己被重重地压倒在血染的兽皮上,脖颈蓦然被掐紧。

    乌黑的秀发如云锦般散落下来,落在穆九昭惊慌失措的脸上。此时的她才真正看清,眼前这个重伤的男子竟长着一张清美之极的容颜。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这般不真实的美貌让她的呼吸稍有停滞,甚至有些片刻失神……

    只是当两人的目光一对上时,他那双漆黑如星辰的凤眸布满了轻嘲冷讽,清冷的眉目满是刻骨的杀意!这样森冷如刀的视线令穆九昭头皮发麻,满身欲救人的冲动霎时消褪了三分。

    “那个,你好……我是在给你……上药………”穆九昭尴尬友好地笑了笑,抖了抖手中的药瓶,示意自己并没有做坏事。

    “你能先……松手吗?我还没有给你……包扎好……你看,你一乱动,伤口又流血了……”

    见被自己压倒在身下的女子先是一脸色一迷迷的呆滞,后又目光水汪汪地看着自己,一脸无辜和委屈,云璟呼吸一凛,另一只手迅速附了上去。

    修长且略带薄茧的手狠狠地掐住眼前这白皙纤细的脖颈,暗沉的眼底丝毫不见一丝怜惜和迟疑,而是一心想要对方丧命!

    没想到自己救醒的人竟蛮不讲理地要杀自己,穆九昭浑身发寒,如堕冰窖。

    她惊慌地绷紧着瘦弱的身体,努力向后躲闪,小心地解释着自己的行为,但那只手似有无穷的力量,将她纤细的脖子狠狠地揪紧,一瞬间夺去了她所有的呼吸。

    “咳咳——住、住手!——”

    视线因为失血而有些模糊,朦朦胧胧间似蒙着一层血雾,却仍能清晰地瞧见男子睁圆了双眸,蚀骨的恨意和痛楚在暗沉的眸底升腾,令穆九昭的身体立刻僵硬住。

    但她很快又挣扎了起来,双手乱掐双腿乱踢,扯着嗓子大喊道:“救命啊——!来人啊——呜——”

    被穆九昭乱打乱踢,云璟更加收紧了手中的力道。他浑身上下疼痛难忍,绵软无力,这么一掐几乎用去了他全身的力量。以至于穆九昭挣扎间,他摇晃不堪的身子重压在了这个柔软的娇躯上,竟眼睁睁地望着自己与这个他万分厌恶的妖女来了一个巨大的亲密接触。

    光滑细腻的肌肤近在咫尺,散发着一股极度惑人的香味,却令云璟眼中迅速闪过浓浓的厌恶和恶心,他想推开穆九昭站起身,但双腿毫无知觉。

    一瞬间,满腔的的仇恨和耻辱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他紧抿着苍白的唇瓣,一张冷若冰霜的俊脸惨白如纸,透着刻骨的寒意和肃杀。

    “秦娆,你这个妖女!我要杀了你!”

    凌乱的衣裳随着穆九昭的挣扎散开,大红的肚兜暴一露在外,时刻不忘提醒着她此时的衣不蔽体。她想要开口,半天都发不出一个音节来,只能眼睁睁地听着男子嘶哑干涩的声音透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然,看着他胸口的鞭伤和手腕的伤痕狰狞地裂开,汩汩地流淌着刺目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她的脸上和身上……

    “大胆!竟敢袭击公主!”

    “护驾——护驾!”

    穆九昭被紧勒得恍惚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秦娆这两字时,只听两声怒喝传来,那满脸肃杀掐着自己的男子被一名中年男子狠狠地踹飞了出去,“轰”得一声撞在了床柱上。

    一瞬间,卡在穆九昭喉咙里的气息畅通了起来。她轻轻地抽了口气,喉间的痛楚令她的双手颤抖了起来,浅薄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和惊恐浸湿,心也在看见一群冲进屋里的男男女女时低到了低谷。

    她真的穿越了,还成为了公主,一个差点被人掐死的公主……

    “公主,奴婢救驾来迟,请公主恕罪。”见穆九昭迟迟不语,一直凝望着云璟神色晦暗不明,一名穿着嫩黄长裙、扎着复古双髻的女子微微上前,跪伏在地上请罪着。她这一跪,那些冲进屋里的侍卫全部轻颤地跪倒在地,面露惶恐不安的惧色。

    “请公主恕罪……”

    偌大的宫殿里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众人惊怖欲绝地等候着昭阳公主残暴的责罚,但这位长公主殿下竟背靠着床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直静默不语,众人心里更是心惊肉跳,忐忑不安地猜测着这位殿下又在想什么可怕磨人的手段。

    听着自己震惊的心跳声,穆九昭隐在袖中的纤白手指深深地掐进了自己的掌心,努力地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公主,是否将云璟押入刑房处置?”见穆九昭的脖颈上有两道深深勒痕,白里泛青,分外明显,黄衣女子的眼中冷光闪烁,痛心疾首地开口,“您将他从地牢中救出,他却对你痛下杀手,实在是恩将仇报,罪无可恕!应当重罚!”

    掌心的疼痛让穆九昭重新恢复了理智,她审视地环顾四周,却见所有人都害怕地低垂着脑袋,拘谨地跪伏在地上,不由将目光再次落到了那位名为云璟的男子身上。

    他胸口满是严重的鞭伤和烫伤,应该是拷打时在地牢里受的酷刑。只是,身为朝廷钦犯的他,究竟犯了多大的罪,竟要遭受如此惨无人道的折磨,而她身为公主又为何要救他,还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难道原来的公主喜欢云璟,所以要霸王硬上弓?

    穆九昭的眉头因思考紧紧地蹙了起来,她上下打量着云璟,那一眨不眨的目光令黄衣女子会错了意,立刻一个冰寒的眼神飞了过去。

    之前踹飞云璟的护卫立刻得令,连忙将猛吐鲜血浑身无力的云璟从地上拎起,像丢一块破布般,毫不怜惜地将他拖行出宫。

    殷红的鲜血不断地从云璟口中汩汩涌出,染红了一大片雪白的兽皮。他虽是狼狈赤一裸,满身鲜血淋漓被人拖着前行,却一直用手腹支撑着整个身体,傲骨挺立。

    他的目光睥睨,死死地绞着穆九昭,溢满着不甘和憎恶。

    直至昏迷前,仍是紧紧地咬着唇齿,一句求饶和呼痛都没有溢出口。

    这一瞬间,穆九昭的心头翻江倒海的难受,只觉得一股说不出的疼痛弥漫开来,令她整颗心都打着颤。

    “住、住手!”她大喊出声,不顾喉咙间的粗哑干涩和众人奇怪不解的目光,语气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他受了重伤,速请太医前来医治!”

    众人听闻微微一愣,似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毕竟任何一个冒犯昭阳长公主的人,都会被拉去刑房千百倍的折磨,直至奄奄一息至死。但今日,公主竟说去请太医?!

    见众人神态诡异,穆九昭立刻意识到刺杀公主是头等大罪,必定诛死,不由冷着脸,不耐烦地开口:“本宫还有很多话想要问他,不想他这么快死,你们还不快去请太医!难不成还要本宫亲自去请?!”

    众人恍然大悟,看样子公主殿下的确非常地喜欢云公子,竟这般刺杀都不生气,百般折磨都不嫌腻……

    小心观察着穆九昭的神态语气,黄衣女子眸光微微一闪,继而恭敬地问道:“奴婢遵命,这就去请大医,不知公主的伤势如何?可需要……”

    “无碍,只是一些小伤。”身体的疲惫和凌乱不堪的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她的神志,穆九昭用力地咬了咬唇瓣,强烈的刺痛让她颤动的心冷静下来,一直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血色。

    “本宫想休息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公主。”

    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井然有序地退去。

    一眼望去,宫殿雕梁画栋,磅礴空旷,却带着一股森冷弑杀的寒意。

、第3章 长公主秦娆

望着铜镜里桃李年华却显得妖娆妩媚的女子,穆九昭皱了皱好看的柳眉,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张并不属于自己的脸蛋。

    这张脸与她原本的脸有三四分像,但却比原来的自己艳丽太多了。

    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微微上挑时,带着几丝傲气和妖邪,却又在蹙眉间凛然生威,散发着令人胆颤的戾气。

    白皙莹润的肌肤吹弹可破,性感的淡色水唇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她一袭淡紫云锦衣裙,长及曳地,芊芊细腰盈盈而握。青丝泼墨,朱唇皓齿,映得面若芙蓉,莹亮如雪。

    唯独,脖颈间的两条青紫掐痕破坏了这份妖娆的美感,在雪白如玉的肌肤上赫然醒目,触目惊心。

    “哎……”

    穆九昭摸了摸脖颈的掐痕,生生地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她起床后叹得第六声气了。

    前日她睡上一觉后,脑海里浮现了大片关于秦娆的记忆,虽然画面模糊不清又支离破碎,但拼拼凑凑,穆九昭也大概了解了这位长公主的一部分生平和她待人处事方面的喜恶。

    不得不说,她真的穿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身上!

    西秦王朝长公主秦娆,年芳二十,有着皇族第一美人之称。但她闻名于世的不是倾城绝世的美貌,而是她凶狠毒辣的手段和淫一乱一放一荡的行为!

    她自幼聪明伶俐、容貌随其早故的母妃倾国倾城,所以深受先帝宠爱,于十岁就被封为昭阳公主,荣宠不断,在众公主中脱颖而出。

    先帝去世后,她被新皇封为昭阳长公主,仪服同蕃王,比嫔妃的位分皆高,哪怕是皇后在见到她时都必须行礼,尊称一声长公主殿下,且无权惩罚于她。

    新皇秦子靖为秦娆的同胞亲弟,是秦娆十八岁时将十五岁的秦子靖辅佐成为了新帝。秦娆不同于其他几位公主,她有足够的魄力和手段,在拥护自己的亲弟上位时,铲除了不少眼中钉肉中刺。

    当年,先帝育有的七子六女,如今却只有两子一女活了下来。除了被秦娆看中的七皇弟秦明玉外,其余全部斩草除根,而朝中只要有得罪过她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出现意外,可见她行事作风凶狠毒辣,杀人不眨眼!

    而秦娆这位西秦历史上第一位权倾朝野的长公主,除了手段毒辣外,还有着令百姓们闻之变色的奇怪癖好,那就是重男色,喜欢搜罗天下美男,奢靡淫一乱令人发指。

    两年前,她羡慕亲弟有着后宫佳丽三千,所以在自己的长公主府上也造了一间长欢阁。

    这间长欢阁里住着众多男宠,数目堪比后宫佳丽三千,有一部分是朝中大臣送来拉拢这位阴晴不定的昭阳公主,另有一部分则是秦娆出门时突然看对眼了,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权倾朝野,将人从大街上强抢回府中。若是有人敢跟她作对,她有一百种方法在暗地里无声无息弄死对方!

    若是她单单喜欢美男,还不至于被众人避如蛇蝎。更令人恐慌害怕的是,秦娆淫一乐无度,手段毒辣,在床事上有着特殊的癖好,经常将男宠折磨得半死不活,一有不顺心就将人丢去刑房重罚。

    这两年死在她床上的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尤其是十五岁至二十岁的少年居多。据说现在京城中,上到五十老人,下到十岁少年都不敢单独上街,生怕一不留心就被这位长公主殿下绑回了府中,极尽虐待和羞辱。

    当然,秦娆重男色,也只是重美男的男色。她觊觎云璟第一公子之名已久,曾想让秦子靖赐婚云璟为她的驸马,但偏偏云璟是晋安王世子,节气很高,又有着严重的洁癖,怎会娶一个人尽可夫、还圈养着一窝男宠的女子为妻呢!而且他还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上官盈,两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于是秦娆多方挑逗,百般逼迫利诱,甚至威胁暗杀上官盈多次,都未能沾染这位举世无双、君子如玉的云世子,这让一向作威作福的长公主殿下气得牙痒痒,发誓定要将这位惊才绝艳的美人收入自己的石榴裙下!

    而十日前,手握重兵的晋安王被发现结党营私,竟暗中通敌卖国,意图起兵谋反。种种铁证下,秦子靖派铁骑兵包抄了晋安王府,扣押审问了王府内的一百多口人,其中包括了世子云璟和郡主云湘玉,但唯独晋安王云昊下落不明。

    晋安王谋逆的消息一出,举国哗然,朝堂动荡不安,皆以为云璟正被关押在重重包围的刑部地牢,却不知他早就被这位爱慕他多年的昭阳长公主偷偷劫回了自己的府上。

    那段记忆,在穆九昭脑海里十分模糊,不过以秦娆往日色迷心窍的做派,想必一将云璟拐进府,就准备利用晋安王府的人命逼迫这位美人就范,然而云璟誓死不从,一怒之下掐死了秦娆,于是她华丽丽地穿来了……

    只是,穆九昭一想到记忆里那个天生娇容、君子若竹的少年,再想想那个满腔恨意和怒火的血衣男子,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晋安王既然被判谋逆叛国,定是抄家死罪,但秦娆却瞒着秦子靖将云璟从地牢里救出。哪怕云璟再不喜欢这个臭名昭著的昭阳公主,也不该在她给他上药的时候,就痛下杀手吧……

    若他真心如传闻般惊才绝艳、倾国举世,不是应该先卧薪尝胆,哄骗哄骗这位爱慕他的长公主,然后再利用她将晋安王府的一百多口人从地牢里救出吗?

    怎么蠢到竟亲自动手杀他,还用掐死这招?

    难道他就不怕秦子靖得知后,一怒之下将晋安王府满门屠尽?!

    至少下毒能毁尸灭迹啊!毕竟要秦娆死的人太多了……他若策划的周全,秦娆一死,秦子靖也不一定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而另一方面,秦娆修炼的是至阴至寒至毒的武功,所以这些年喜欢抓一些至阳的男子行些极乐之事,只是秦娆拥有至高的武艺,怎么就这么活生生地被重伤的云璟掐死了?秦娆将云璟接回的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一个疑问从穆九昭脑海里冒出,竟是剪不断理还乱,令她心中突生了一阵烦乱,只觉得自己真穿到了一个麻烦不断的身子上,往后的生活定不会太平如意。

    就在穆九昭低眉沉思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温软清浅的呼吸。那呼吸声近在咫尺,紧接着脖颈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地碰触,一阵好闻的龙涎香缓缓飘散而来。

    “皇姐想什么这么专心,竟连子靖在你身后都未曾察觉?”

    穆九昭惊讶地望着铜镜里倒映出的少年,一袭玄黑金丝长袍,头戴玉冠贵不可言,明媚的阳光照映下,他一张与秦娆有五六分相似的玉颜丰神俊朗,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隐隐泛着身为帝王的戾气,只是在斜睨着望着将自己拉扯大的胞姐时,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和淡淡的邪气。

    “你……”没想到与秦娆最为亲密的胞弟秦子靖竟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已经闭门两日,命所有人都不准进来的穆九昭大吃一惊。

    现在,她还没准备好如何扮演秦娆,更没想好如何在这个陌生的古代生存下来,眼前这位九五之尊竟突然杀上门来,这让穆九昭有些措手不及!

    察觉到穆九昭奇怪的紧张和忐忑不安,秦子靖低垂着眉,含笑地问:“听闻皇姐关在屋里整整两日未出,还请了刘太医前来医治,子靖心忧,特来看看皇姐,皇姐的身子可安好?”

    穆九昭的心头猛地一跳。前日云璟大庭广众之下来掐他,还被她一头雾水地惊动了太医,指不定那日云璟被秦娆偷偷带回府的消息就已惊动了这位新帝。

    而今,他可是来兴师问罪,向她讨回云璟?

    但现在,云璟重伤昏迷,若是再回到阴冷的地牢,必定九死一生!

    这一刻,穆九昭忽然意识到自己前日的行为有些失策,不禁正襟危坐,抬眼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秦子靖,心头翻江倒海。

    半晌,她嘴唇轻轻挪动,正要说话时,那轻触着她脖颈的修长手指竟缓缓地摩挲了起来,带着一阵令穆九昭酥麻的奇怪感觉。

    “云璟被废武功,双腿残疾,竟还能伤皇姐两次……”轻轻抚摸着穆九昭脖颈处的青紫掐痕,秦子靖眸光冷冷闪烁,语气不悦道,“皇姐莫不是被美色祸心了,所以心甘情愿地被他掐上两掐?”

    话音一落,穆九昭的脑袋嗡得炸开了!

    那记忆里才华冠盖、名满天下的第一才子,那曾经一身武艺无人能及的云世子竟然被废武功,双腿残疾?!

    怪不得那日,云璟摔在她身上时,竟怎么也站不起来……怪不得他如此憎恨皇室!

    见穆九昭脸色青白,一双墨玉深潭如寒烟笼罩,透着淡淡的迷茫之意,秦子靖以为自己猜中了她的心事,不禁冷冷笑道:“下次,他若再伤你一根汗毛,我就将他的手筋也全部挑断!”

    “不行!”穆九昭皱眉喝道,心里怒意顿生,“他重伤在身,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瞬间,屋里一片寂静,两人大眼瞪小眼,透着几丝诡异的气氛。

    “皇姐逼云璟自废武功,又挑断他的脚筋,怎么现在觉得皇弟残忍了?”秦子靖眼角微挑,神色淡然,却默不作声地观察着穆九昭的神情。

    见她身子忽然轻颤摇晃,差点跌倒在地,心里更是狐疑。

    穆九昭忽然觉得自己缓不过气来了。她身为医者,只希望自己一生都在救人,却完全没想到自己一朝穿越,竟穿到了如此凶残狠戾的女子身上,竟然活生生地挑断一人的脚筋,折断一个武艺高强的人所有的骄傲,将他彻底成为了一个废人!

    而秦娆究竟用了什么威胁,竟让云璟心甘情愿地自废武功?

    穆九昭眉目一冷,站稳了身子:“我觊觎云璟多年,并不想要一个彻底的废人!他现在双腿残疾,你再挑断他的手筋,你让我有何乐趣可言?”

    穆九昭说得有理,但秦子靖总觉得哪里不对,身为帝王的敏感和多疑,让他迅速怀疑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秦娆,自己的皇姐是不是早已遇害,被晋安王的人易容替代。

    他假意扶住穆九昭摇晃不堪的身体,温软妥协道:“好好好,子靖都听皇姐的。皇姐勿要动怒,让子靖给皇姐上下药吧。”

    他迅速掏出药瓶,手指染上一点药膏后,目光冰寒杀气地探到了穆九昭脖颈的动脉上。

    若此时,这个冒牌货敢乱动一分,他必定让她血溅当场!

、第4章 长欢阁

蔓延过穆九昭纤细的脖颈,秦子靖故意沿着她的脸颊一路向上,一寸一寸地抚摸着。|见其肌肤光滑,并没有带易容面具,他心里疑惑地蹙了蹙眉,然而在看见穆九昭右耳后一寸的一颗黑痣后,他心头松了松,却仍然没有完全地放下警惕。

    亲密的接触,令穆九昭清晰地感觉到秦子靖手指灼热的温度,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丝丝缕缕秦娆与秦子靖亲密的画面。她原以为秦娆和秦子靖是亲姐弟,所以举止亲密了点,谁知秦娆和自己的亲胞弟,竟还有那种龌龊的关系!!!

    而且十五岁就开始有了!那时候秦子靖才十三岁啊!

    忍下心中的恶心和脖颈处渐渐浮现的鸡皮疙瘩,穆九昭忽然一把握住秦子靖的右手,轻轻诱哄道:“子靖不要吃醋,在我心里,云璟不及你半分。我将他偷偷带进公主府,只是想要迷惑云昊那个老贼。他若是暗中去刑部大牢劫狱,救走的即是假云璟,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暗中接近并刺杀他。若是他带兵攻城,云璟就是我们手中最大的人质。我留他一条贱命,不过是报复他曾经给我带来的羞辱,好好地玩弄折磨他一番。”

    她说着,眼中煞气闪烁,将秦娆的语气学得有七八分相似,而在对上秦子靖探寻的目光时,又转为了关切的温柔。

    “阿姐无论如何,都会帮你铲除一切,助你坐稳帝位。”

    最后一句话,在秦子靖只是三皇子时,秦娆就对他说过数次。秦娆也同她所承诺般,一步一步铲除所有的敌手,将秦子靖拥护上了帝位。

    而现在,拥兵十五万、战功显赫的晋安王,则是他们眼前最大的绊脚石。

    现在秦子靖已经完全相信眼前之人即是自己的亲皇姐,他眼中的戾气隐去,嘴角渐渐染上一抹温和的笑意。

    “我自然信阿姐的安排。云璟你若喜欢就留在你那,我会派重兵严守长公主府和刑部大牢,还望阿姐不要被美色迷惑,定要帮子靖抓住云昊这个老贼!”

    朝堂因云昊谋逆一案动荡不安,秦子靖自然希望自己武功高强、杀伐果断的皇姐能早日归朝,帮忙镇压杀敌……所以亲昵之下,称呼即从皇姐变为了阿姐,语气也比刚才温柔了不少,仿佛回到了两人同甘共苦、相依为命的幼年时期。

    他的皇姐是为了他手染鲜血,杀出血路,去报复那些曾经欺辱他们的人。

    而他现在,心里虽是欲将云璟除之而后快,却又清楚地认识到,云昊在得知自己唯一的嫡长子在他们手上,必会千辛万苦地想要保住这条血脉,到时候定会自投罗网!

    那时,云璟即是他们手中最强有效的人质!

    秦子靖满腹心事地离去后,穆九昭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浸湿,甚至有些虚脱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这些年,外界虽知秦娆杀伐果断、凶残暴虐,却完全不知秦子靖比之秦娆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很多假以秦娆之手除之。他这只小狐狸贼得很,疑心病也重得很!

    不知刚才的那番话有没有引起秦子靖的猜忌……

    若是被怀疑成冒牌货,他绝对会毫不迟疑地杀了她……

    因为忐忑心虚,穆九昭抚摸着脖颈处被秦子靖上的清冷药膏,心头百转千回,总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迷雾,完全看不清方向。

    尤其是秦娆的记忆,她只拥有冰山一角,那些未唤醒的记忆,让她惶惶不安。

    “公主,午膳已经准备好了,今日还是在寝殿里用膳吗?”门外响起女子恭敬的声音,正沉思的穆九昭抬起头来,隐隐见着一排人跪在了门口,手里端着盛有各色山珍海味的盘子。

    为首的女子一袭鹅黄色纱裙,正是当日穆九昭喊救命时冲进房里的大丫鬟春兰。她身边还跪着三名同样打扮的女子,分别是素月、梅香和映雪。

    这四人皆是秦娆的贴身丫鬟,公主府里的一等丫鬟,跟在秦娆身边都有一年以上。其中春兰和素月最得秦娆欢心,负责秦娆的饮食起居和梳妆打扮。梅香和映雪会武,相当于秦娆的明卫,负责秦娆的周身安全,杜绝所有刺杀。

    当然,秦娆本身武艺高强,平常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但只有秦娆本人才知,每月月圆之夜的第二日,自己会武功全失,弱不禁风。为了不让自己这个弱点暴露引来刺杀,每月月圆前后五日,公主府里三层外三层围满着护卫,就连秦娆身边的暗卫都齐齐出动。

    这样周密的包围保护,几乎连一个苍蝇都飞入不进。

    瞧见丫鬟们跪来跪去,穆九昭心里原有些不自在,但一想到刚才秦子靖无声无息地出现自己的背后,这四个丫鬟竟无人出声提醒,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恼意和警惕。

    “拿进来吧。”她招了招手,目光落在了鱼贯而入的人群里,只见她们端着盘子小心翼翼地走近,在她面前低眉垂首福了福身后,开始在桌上布起了菜,动作井然有序,步伐轻然。

    秦娆只一人用膳,前后伺候约有二十余人。当数十道佳肴成列在桌上后,四位丫鬟开始用银针一一试毒。不是一人试一道菜的毒,而是四名丫鬟依次试每一道菜,显然秦娆对这四位并不是全然放心。

    除此之外,端着盘子的丫鬟们还必须亲自试毒,确保不毒发后秦娆才会享用这些菜。

    身为西秦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姬,想要秦娆死得人不计其数,所以她在用膳方面极其小心,不给任何人下毒的机会。

    只是吃饭前就要折腾个一炷香的时间,一人竟要吃数十道香气四溢的珍馐美馔,穆九昭觉得压力很大,心里大呼奢侈、浪费!

    用其膳来,也意兴阑珊,虽然的确特别的好吃……

    见穆九昭对着饭菜一直摇头轻叹,众丫鬟立刻紧张了起来。她们齐齐跪倒在地,惶恐不安地轻颤着身子,一脸求助地望向四位大丫鬟,因为公主发起怒来,唯有四位丫鬟能劝说一番。

    春兰上前一步,小心地问道:“公主,可是对饭菜不满意?需不需要奴婢将饭菜换了?”

    若是不满意,今日上菜的众丫鬟和厨房的伙计们都会被杖责,轻者二十大板,重则五十大板!最严重的一回,是有位丫鬟在布菜时,一不小心将汤溅在了长公主的衣服上,就被长公主一怒之下活活打死!

    穆九昭将她们小心翼翼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心里大骂了秦娆变态数遍后,微微扯了一个和善的笑容,温言吩咐道:“今日晚膳起,最多四个菜。”

    看着公主对她们温柔的笑,众丫鬟更是害怕地跪在地上,大呼:“长公主饶命!”随后砰砰砰地磕着脑袋。

    唯有春兰心里一愣,不敢置信地问道:“公主,只上四个菜?您……”

    和颜悦色竟让所有人又惊又怕,穆九昭一口气闷在胸口。

    半晌,她有些恼怒地伪装着秦娆,板起脸冷冷道:“等你们一圈试完菜,饭菜早冷了,本宫还吃什么!”

    说着,她一摔筷子,冷然命令道:“以后本宫一人用膳时,最多上四个菜,不许再多了!违令者,杖责二十处置!”

    “是,公主。”众丫鬟害怕地应道。

    用完膳后,穆九昭不再闷在房里闭门不出,而是在长公主府里游逛了起来。现在的她已经接受了穿越的事实,接纳了这个残暴不仁、臭名昭著的长公主身份,接下去则是适应这个古代的新环境,然后走一步算一步,慢慢改变众人对她的看法,渐渐从秦娆这个残暴嗜血的身份,转变为真正的穆九昭……

    若是有朝一日能离开这个危机起伏的牢笼,去寻找自己的自由和幸福,那就再好不过了。

    下定决心后,穆九昭漫步在了长公主府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竟发现四周一片金碧辉煌。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壮观雄伟,却又极尽磅礴奢华。

    她默默谨记着府中的地形道路,心里担忧自己这个路痴会不会迷路,因为这座公主府实在是大得出其,她走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刚走过了半个公主府!

    此时已过晌午,公主府里的丫鬟和侍卫们都有些无精打采,但一见长公主殿下竟一脸认真地在公主府里巡查,一路上眉头紧蹙面色不悦,各个一脸惶恐地跪倒在地,将脑袋垂得低低的,生怕阴晴不定的长公主突然发怒,自己无辜遭受鞭打之灾。

    走到公主府花园时,平日里不怎么锻炼的穆九昭已经累瘫了。她路经拱桥,来到湖中的小亭,正准备坐下休息时,却见湖对面的阁楼装修得古朴雅致,高悬着一副龙飞凤舞的牌匾——长欢阁。

    微风吹在脸上十分舒服,花园的景色也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只是正在长欢阁前院谈话的少年们却在看见穆九昭的一瞬间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一脸瑟瑟害怕,完全不敢看亭中长身玉立的锦衣女子。

    唯有少数的年轻公子在看见穆九昭时,眼睛闪闪发亮,高兴地唤道:“参见长公主殿下!”

    见穆九昭步伐停顿,目光沉沉地环绕四周,瞟过一个个跪倒在地的漂亮少年,春兰低眉恭敬地问道:“公主,您是要去哪位公子的院落?奴婢先派人前去打点一番。”

    穆九昭这一路上一直沉默不语,并没有说要去哪里,只是让她带着她四周走走,一直摸清秦娆脾气的春兰总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的公主正在想什么,心里不禁有些慌张和不安。

    她这一句话落下,那些跪倒在地的少年更是抖得害怕,生怕长公主点到自己的名字,然后在房里折磨羞辱一番。

    长欢,长欢,长乐交欢。穆九昭的脑海里立刻翻滚出了一些凌乱不堪的床事,一张如玉的容颜瞬间娇红一片。尤其是在回想起秦娆有s倾向后,脑袋更是剧烈地疼痛了几分。

    她轻咳一声,讪讪道:“只是路过,不去长欢阁。”

    “那今晚,公主要召哪位公子侍寝?”春兰不死心地问着,眸光透着认真。

    穆九昭知道秦娆臭名昭著、人人厌恶害怕,若是自己一不小心走错路,漏出什么破绽,很有可能再度命丧黄泉,所以她才决定暂时伪装秦娆的脾气和说话方式。但让她伪装淫一乐无度的秦娆夜夜春一宵,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紧蹙眉头,不悦道:“本宫身子还未康复,并不想招任何人侍寝。”

    她说着,突然想到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如今也住进了长欢阁,语气不禁顿了顿,微微柔了几分:“云璟那边,太医怎么说?伤势严重吗?”

    穆九昭冷不丁关怀的语气让春兰怔愣了一下,还未作答,一直沉默垂首的素月轻轻回道:“公主,云公子从那晚起一直发烧,至今昏迷未醒,恐怕最近都不能侍寝……”

    她语气里隐隐透露的担忧让穆九昭多瞟了素月一眼,心里嘀咕着这小妮子还真当她是禽兽不成?她就算再饥不择食,也不会动一个重伤的人啊……

    更何况有关她和云璟的具体记忆,她一直回忆不起来,总觉得自己贸然前去探望,会泄露自己不是秦娆的秘密。

    这样想着,穆九昭点点头道:“让太医好生照顾吧。”

    素月一听脸色复杂,嘴唇轻轻嚅动,却是欲言又止,几次三番都未将心底的担忧说出口。

    这时,一道尖锐声音忽然刺耳地插了进来,充斥着关忧和小心翼翼:“殿下,我的好殿下——这么多天没见您,快让奴婢好好瞧瞧——真是的,奴婢不在的这几日,那四个臭丫头是怎么照顾您的……您瞧您,不但瘦了一大圈……竟还、还受了伤!”

、第5章 阳虚与寒毒

抬眼望去,穆九昭只觉一座肉山朝着自己焦急地移动而来。wWW。lωχS520。coM

    这个疾奔而来的中年女子年过四十,身宽体胖,浑身上下戴着价值不菲的珠宝金饰,那满身圆润的肥肉裹着一身华美的锦衣蓝袍,看起来十足的富态。

    若不是她口口声声嚷嚷着奴婢,穆九昭还真以为她是哪位穿金戴银的贵妇人呢。

    更让穆九昭意外的是,她穿越过来这么多日,唯有眼前这位女子敢在自己面前大呼小叫,未有一丝胆怯之情,相反还十分亲热?

    努力回想了一番秦娆的记忆,穆九昭费一番思索才回忆起来,眼前这位中年妇女不是别人,正是秦娆的乳母,对她有抚育之恩的崔嬷嬷。

    她对崔嬷嬷可谓是真心信任,所以在封为长公主后,就命她为长公主府的管事之一,负责管理公主府的日常事宜。

    但这位崔嬷嬷并不是安分的主,仗着予秦娆有抚育之恩,她在长公主府里可谓是作威作福,欺凌弱小,甚至还会毛手毛脚地欺辱一些稍有姿色的男宠,秦娆为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还会赏几个小男宠给崔嬷嬷□□。

    这般默许的动作,使得这些年崔嬷嬷的气焰更为嚣张,在公主府里横行霸道,几乎算是公主府里的半个主子。

    而在变态嗜好方面,两人更可谓是一拍即合,那些秦娆房里的□□用具,可全是崔嬷嬷这些年来给这位残暴主子精心网罗而来的。

    “来人,将这四个不称职的丫鬟拉下去,杖打三——”

    秦娆身边的贴身丫鬟一个个都是崔嬷嬷□□出来的,对于崔嬷嬷的手段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此时,见崔嬷嬷怒气冲冲地给她们定罪,四名丫鬟早吓得跪倒在地,不停地磕着脑袋:“公主饶命,嬷嬷饶命!”

    见崔嬷嬷越俎代庖,竟一派主子模样,穆九昭眉头紧蹙,已是不悦。而后,又见丫鬟和少年们都吓得抖如筛糠,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当下不耐道:“你罚了她们,这几日谁来服侍本宫起居?本宫可不想那些冒冒失失的丫头兢兢战战地惹本宫心烦!更何况,本宫并没受什么伤。”

    似乎诧异主子的态度,崔嬷嬷瞪圆着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就连春兰和素月都认为,前日的那笔账,长公主迟早要算在她们的头上,只是没想到公主竟一笔带过了?

    穆九昭清咳一声,迅速转了一个话题:“钦州的事,办得如何?”

    根据秦娆的记忆,钦州的黑市里出现了一颗火龙珠。火龙珠乃至阳圣物,可增强十年功力,对身中寒毒的秦娆来说,亦是解毒圣药。所以,她派了自己最信任的崔嬷嬷前去竞拍。

    一听到火龙珠,满腹狐疑的崔嬷嬷立刻堆起一脸的笑,脸上的肥肉随着她的说话不停地颤抖着:“回殿下,奴婢都办妥了。”

    “好,这里不便议事,随本宫去书房。”

    见长公主路过长欢阁未进,甚至还带走了凶神恶煞的崔嬷嬷,大部分少年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一脸劫后余生的喜悦。有些年轻公子则目露恨意和屈辱,暗暗地戳着穆九昭远去的背影,心里诅咒着这个奢靡淫一乱的女人早点去死!

    成为秦娆后,穆九昭虽不会秦娆的武功,但这副身怀武艺的身子却是秦娆的,所以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经意间就将那些公子们的全部表情观察在了眼里,心道这个长公主殿下真是遭很多人记恨啊……

    可怜她这个冒牌的倒霉蛋了……

    到了书房,崔嬷嬷微俯着身,一脸恭敬又谄媚地说着在钦州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她一去十余日,说来说去,无非是长途跋涉十分劳累,但为了公主,她甘愿上刀山下油锅,历经千辛万苦。

    待狗腿抱完了,她终是在穆九昭不耐烦的目光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锦盒,一脸小心翼翼地递到了穆九昭的眼前。

    “殿下,这就是火龙珠。当时竞争的人太多,奴婢不才,花了一百两黄金才得以拍下。”

    长公主府里的大丫鬟,每月的月俸不过十两银子,但一千两白银才是一金,可见这枚火龙珠有多昂贵。

    崔嬷嬷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证明这火龙珠来之不易,她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了一枚。

    穆九昭不动声色地打开锦盒,巴掌大的盒子里扑面而来一股寒气,只见锦盒四周都用干冰包裹,中央赫然有一颗火红的果实,灿如烟霞。

    火龙珠虽与现代金丝桃科花卉名字相仿,甚至颜色和形状有些类似,但这足足大了十倍的体积,瞬间难倒了这位医科硕士。

    至阳圣物?增强十年功力?解毒圣药?

    不太了解古代货币的兑换价值,甚至被小说里主角一掷千金忽悠的穆九昭,倒没特别注意这颗果实异常诡异昂贵的价格,她首先注意的是它的实用性。

    并没有接受完全秦娆记忆的她,只是单纯地认为脑海里跳出的寒毒二字等同于现代长期受寒的症状。秦娆平日肯定要美貌而不注意保暖,长期的忽视导致寒气入侵体内,造成了她血液流动不畅,留滞经络、筋骨,引起了淤血阻滞和全身冰冷剧痛的顽疾。

    穆九昭想着想着,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体寒”和“阳虚”四字,整个人被随之唤醒的零碎记忆给惊呆了。

    难道秦娆爱好圈圈叉叉是因为她阳虚?所以要用这种方法补充男子的阳气!?

    见长公主盯着手中的果实,面色越来越苍白,目光越来越诡异,竟有种面若死灰的感觉,崔嬷嬷心虚地提着嗓子眼,小心地问道:“殿下,可是奴婢做的不好?”

    “不……”没察觉到崔嬷嬷的弦外之音,穆九昭如泄了气的皮球,轻轻一叹:“你先出去吧,本宫要闭关半日。”

    待崔嬷嬷走后,穆九昭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但怎么回忆都回忆不出火龙珠的具体使用方法,脑海里乱七八糟的都是秦娆折磨男宠的十八般酷刑,但要深入回忆深处却如同被一块挡风玻璃拦住,令她头脑疼痛发胀。

    好半响,穆九昭才彻底将脑海里翻腾的残□□一靡的记忆丢到一边,目光有些失神地环顾着秦娆的书房。

    秦娆的书房名为文溯阁,比穆九昭想象中的要古雅清新,带着一种书香之气。

    高高的书架上摆满着经史、策论及文化典籍,下层则是些野史、传记和一堆艳一情小说。

    看上去秦娆饱读圣贤,饱览全书,但穆九昭发现,上层的那些正经书都新得很,几乎没有翻动的迹象,倒是最最下层况似压箱底的艳一情小说一本本都破破烂烂,看上去经常阅览,甚至还有些白浊污秽的痕迹。

    其实阅览的不是秦娆,而是那些被秦娆玩弄的男宠罢了。

    她最爱做的就是让那些孤傲高雅的文人才子在这种圣贤的书房里做些淫一秽的事情,一点一滴磨去他们的脾性,让他们一字一句念着那些不堪入目的字句,做着文里那些羞耻的动作。

    不得不说,秦娆在虐待人方面很有一套,总是打击对手最薄弱的环节,来满足自己变态的心理。

    当然这些穆九昭并没有记起,否则她绝对会起一身鸡皮疙瘩,极度恶心地逃离这个淫一靡的空间,而不是现在一脸好奇地翻翻那些小说,打量着这间“干净整洁”、“布置典雅”的书房。

    书架的对面,临窗的雕花案几上整齐地摆着文房四宝,宣纸之旁罗列着一叠账本,青花大瓷瓶中放着书画的卷轴,简洁干净,并没有其他。

    穆九昭对这样的布局十分满意,不由坐在红木的太师椅上,随手拿了一本账本翻看了几页。

    然而这一看,她才意识到府中一等丫鬟的月银不过十两银子,这手中的火龙珠价值白金,绝对是天价!

    虽然不是自己的钱,但一下子花去一百两黄金就为了买一个破果子,穆九昭心里还是超级肉疼。

    她咬牙怒骂着秦娆这个败家女,手上却动作不减地翻看着桌上整齐堆放好的账本,原本随意的目光瞬间犀利,认真专注地一条一条扫视着,心里暗暗算着公主府的财产究竟有多么雄厚,够不够她过下半辈子。

    毕竟她以后可是想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但算了几页,她心惊数字越算越和账本上记录的数字相差十几二十两,而十几页过后更是翻成了一百多两!

    穆九昭对自己的口算不太放心,又折返回去用笔默默地再算了一遍,这一算果真差了一百多两。但她翻到最后一页,所有的账目竟全部撸平,那相差的一百多两白银竟莫名其妙地没了下文,而很多银两的来去都含糊不清!

    她手一合,心知这百分之九十九是一本假账,主谋即是崔嬷嬷。

    崔嬷嬷作为公主府的管事,这些年肯定贪污了不少银两,所以平日里穿金戴银,十足奢华嚣张,至于那所谓一百金的火龙珠,恐怕也是崔嬷嬷故意谎报或者故意抄价抄上去的,为的就是从中贪污谋取利益。

    而公主府看似财大气粗,恐怕早已外强中干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秦娆最信任的奶娘,竟也会在账本上坑自己不会算账的主子一大把!

    真是好大的狗胆!

    穆九昭狠狠地一拍桌子,正要冲出去将那个狗胆包天的贱奴撕碎时,忽然意识到自己初来乍到又是个冒牌货,那渐渐上涌的怒气不知不觉就消散了几分。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怪的不安感。

    这份诡异的暴戾之气来得快,也去得快,穆九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脾气会突然间变得这么暴躁,就好似自己变得不再是自己一般。

    “轰——”

    不知穆九昭刚才那一重拍触动了什么开关,她面前的书架忽然缓缓地挪动了开来。

    她不再想其他事件,目光好奇地望了过去,只见书架打开后,竟有一条密道直通地底下,而地底下竟有一间一百多平方米的内室。

    望着这间突然出现的内室,穆九昭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这不是惊,而是喜!

    因为内室里面,竟满满堆放着医书、毒经和武功秘籍!

    对于学医的穆九昭来说,这里简直是天堂!

    离开文溯阁的崔嬷嬷,望着守在门口的四名丫鬟,双眸炯炯有神,充斥着精光。

    “那个伤殿下的贱人呢,现在在哪?”

、第6章 夜半少年郎

崔嬷嬷身为秦娆的乳娘,对于云璟这位京城闻名的第一公子自然是如雷贯耳,甚至跟着长公主前去晋安王府逼婚时,曾见过云璟一面。

    不得不说,云璟的确是世上少有的美男子,才华横溢、举世无双,迷倒了千千万万待字闺中的少女,长公主会垂涎他的美色那么多年也不是不无道理。

    只是,现在的云璟已不是那个让长公主殿下有些许好感、曾相邀驸马之位的晋安王世子,他沦落为朝廷钦犯,成为了长公主府里最低贱的暖床男宠,对于长公主来说,只是个打发时间的玩物而已。

    而这样的玩物,竟胆敢刺杀长公主!

    熟知秦娆脾气的崔嬷嬷自然认为,长公主留他一条狗命,只是想更好地折磨他,羞辱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时,她满身肥肉抖动,似笑非笑般阴森地走进长欢阁的某间卧房,冷笑地立在满身狼藉的云璟床前,轻嘲冷讽地羞辱道:“哟,原来是云世子啊,怎么成了这幅鬼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乞丐呢,竟这么狼狈不堪,又是双腿残疾,又是双目失明!”

    正发着烧的云璟半昏半醒,一睁眼又是一片黑暗。

    他不吭声,乱发覆面,一双涣散空洞的黑眸目无焦距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崔嬷嬷说着,见云璟连理都不理他,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一时间即尴尬又恼怒。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云璟,声音提高了八度,脸上的讽刺更是明显:“还真当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了?现在的你不过是长公主殿下的男宠之一,行刺公主是斩首大罪,殿下宽厚,让太医好好医治你,已经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所以养好伤后,你可要尽心尽力伺候殿下……”

    “滚。”

    泛着诡异红潮的云璟轻喘着气息,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一句话,但刚一说出口,就被崔嬷嬷一巴掌甩在了脸上,满身纱布地从床上滚了下来,狼狈不堪地跌倒在地上。

    一时间,伤口再度崩裂,血流不止,疼得他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挣扎了好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云璟疼得满头冷汗,“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覆面的凌乱青丝缓缓滑下,露出一张冷峻隐忍的侧脸。

    虽是苍白无血色,却是五官俊逸,君子如兰。

    这样的容色,难怪长公主殿下曾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一心想要将他弄回府。

    原本想多踹几脚的崔嬷嬷,眼睛蓦然一直,伸手捏住了云璟的下巴。

    一双细眸色迷迷地扫视了下云璟的容貌,她邪笑地舔了舔唇,补充道:“当然,你若好好地听本嬷嬷的话,待殿下玩腻了你,本嬷嬷愿保你一命,衣食无忧。要知道,你现在已是个废人了,目不能视,腿不能行,可是要人好好照顾才能活着……”

    费力地伸出手,云璟愤怒地拍开崔嬷嬷的贼手,双眸恨恨地瞪着。

    他想说话,但一开口就是一串鲜血从口中溢出。一瞬间,双拳狠狠地握紧,苍白的唇瓣被咬出了一排排深深的血痕。

    没想到这个该死的废人,居然也敢给她脸色,在公主府里横着走的崔嬷嬷,当下气急,眼中阴狠一闪而过,冷冷下令道:“一个废人竟还摆少爷脾气,来人,丢到冷院去,让他好好地反省反省!”

    春兰见状,目光微微一慌,小声地开口:“崔嬷嬷,云公子还发着烧……公主说要好生照顾的……”

    素月不忍心,同样点头求情道:“崔嬷嬷,云公子流了好多血,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一个男宠而已,你以为公主真心要医治他?”被两个丫鬟一反驳,崔嬷嬷心情更差。她一挥手,招来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凶光毕露,“带下去!”

    冷院是公主府里的冷宫,在长欢阁的最北侧,住的都是被秦娆折磨玩腻后奄奄一息的男宠。

    崔嬷嬷见云璟已经成为残废,又有刺杀公主的黑历史,必定不可能再度受宠,所以自作主张地将云璟丢到了冷院,准备挫一挫他的锐气,好好地调一教一番。

    她这么命人粗鲁地一丢,云璟身上的伤汩汩流淌不止,身体忽冷忽热,那冷院里的丫鬟们立刻手忙脚乱地解开他身上的纱布,却在看见他身上狰狞污血的伤口时吓得尖叫了起来。

    那原本有不轨之心的崔嬷嬷,也在看见云璟满身惨不忍睹的鞭痕和泛着浓烂恶臭的脓包时,嫌弃地撇开了目光。那几个丫鬟也推三阻四,谁都不愿给这么血腥的伤口上药包扎。

    后来崔嬷嬷观察了两日,发现长公主对云璟完全是不闻不问,更没有太医前来诊脉医治,心里暗忖着长公主早已将云璟忘得一干二净,最近正专心致志着闭关练武。

    她立刻将所有名贵的药物撤下,只让丫鬟们吊着云璟一口气在,别让他一命呜呼了过去。

    这么一天天过去,对于云璟在冷院里遭受的折磨,穆九昭完全是一无所知,一心沉醉在满屋的书海里。

    她现在是摄政的长公主秦娆,自然不能对西秦的国事一无所知,上朝后一问三不知,惹得有心人,尤其是秦子靖的怀疑。所以一连数日,她都在文溯阁里度过白昼,细细研读着西秦风俗文化、朝政史册等书籍。

    西秦的文字和中国古代的繁体字特别相似,但仍有着细微的区别,穆九昭阅览起来并无困难。偶尔碰到看不懂的字,靠半蒙半猜也能将整本书顺利地浏览下来。

    但看书虽无困难,写起来却是大大的困难,穆九昭用不惯毛笔,无法像秦娆一般写出一手漂亮隽秀的好字,这是她最大也是最引人怀疑的地方。所以这段时间,她闷头在文溯阁里,用毛笔蘸着清水不停地苦练秦娆的笔迹,哪怕当年高考和读研都没这么认真过。

    第二个困难点在于穆九昭习惯了现代的简体字,西秦的文字学习起来并不难,她却总是在无意间常常写错,这让她特别头疼,恨不得把那些笔画多又繁琐的文字全部简化,再简化。

    除了刻苦练字外,穆九昭对暗室里的医书和武功秘籍都有着相当浓厚的兴趣。

    但她发现,秦娆对这方面似乎也有着一定的研究。她将所有至阳药材用纸折出一角,更划出了所有记载寒毒的资料,甚至还有本专门摘录这方面心得的小册子。

    没有秦娆这方面记忆的穆九昭,在看到小册子上那“阴阳调和”、“至阳之血”这八大字时,整个人都醉了。

    敢情秦娆还真的认为,与男子行欢进行阴阳调和就能暖身去除体内的寒毒??!

    这什么狗屁不通的歪理啊!

    明显就是她精虫上脑!淫乐无度!

    穆九昭气得将小册子一丢,目光又闪闪发亮地望向了右侧书架上的武功秘籍。

    她知道秦娆的武功不错,若是能将秦娆的一身武功学以致用,自己以后岂不是也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代侠女呢!

    兴奋中的穆九昭左翻翻右翻翻,悲催地发现暗室里都是些很高深很牛逼的秘籍,对于初学者的她来说,全是些无字天书……

    最后,她实在是无奈,按照秦娆的记忆,学了些简单皮毛的挥鞭招数,做做武林高手的花架子。

    后来,她发现自己的身体极容易冰寒,为了调和自己身体里的至阴至寒之气,修炼起了凝气清神的《易筋经》,当然是背着那些丫鬟们在房里偷偷习练的。

    膝稍弯曲,头直目正,身端气静,十指分开。穆九昭的手心向内置与腹前,两手相抱置于球状,整个动作似站非站,似坐非坐,意守丹田,聚气凝神。

    秦娆这具身体原本就有深厚的内力,所以穆九昭发现,自己学起来特别顺手,七日间,便将《易筋经》的第一层内功心法摸个通透,能自由地调动内息,聚集内气,挥起秦娆的鞭子来,也有了些凌厉之气。

    面对自己的进步,刻苦学习多日、浑身大汗淋漓的穆九昭心情舒悦,眼眉之间一扫刚穿越时的抑郁和烦闷。

    婢女们见状,皆以为长公主的武艺又胜了一层,这七日闭关修炼,未招任何人侍寝,恐怕就是为了突破先前练武的瓶颈。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忧。

    穆九昭并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小心思,她按照记忆来到了寝宫后的浴池,一如前些日子般挥了挥手让她们全部退下。

    她可不是暴一露狂,被四名丫鬟盯着洗澡令她浑身不自在,更别提秦娆喜欢让那些美男小男宠们给她按按摩、揉揉肩,然后再来一场淫一靡的鸳鸯浴……

    想到自己第一次沐浴时差点吓傻的情景,穆九昭暗暗一笑,脱下衣服,慢慢地沉进烟雾缭绕的浴池里。

    长公主府里哪里都奢侈,因为秦娆是一个很懂得享受行乐的人。例如这造价不菲的温泉浴池就是用上好的软玉所造,镶嵌着无数金银珠宝,有着养身保健、循环血液的功效。

    秦娆喜欢每日一泡,因为有着美人服侍。穆九昭同样喜欢每日一泡,因为这温泉特别的舒服,泡得她浑身暖洋洋的,一扫整日的疲惫和满身的寒气。

    清爽地沐浴一番后,穆九昭穿着一袭月白长衫返回了寝宫。

    她知道每晚寝殿里只有她一人,自己可以不必再伪装凶残暴虐的秦娆,时时刻刻绷紧着神经,所以她习惯性地脱去外袍,懒洋洋地倒在了床上,自由自在地舒展着自己的身子,在床上翻来滚去。

    但她今日刚一躺在床上,正伸着懒腰打着哈气时,一双修长如玉的手从背后搂住她的腰,一个温暖的胸膛紧紧地贴了上来。

    穆九昭立刻一个机灵,昏昏欲睡的脑袋清醒了几分,只见眼前的少年眼角含春,唇角微咬,青丝如云雾披垂在肩上,一张面若皎月的精致容颜在月色下沾染着微微的熏红,看上去大概十六十七岁的年纪。

    见穆九昭转过头望来,少年微微缩了缩身子后朝穆九昭绽开了一个绚丽的笑容:“殿下,今晚言月侍寝……希望殿下能温柔点……”

    说着,他低下脑袋,小心翼翼地将一个锦盒递到了穆九昭面前,随后怯怯地望了她一眼。

    对上少年容颜的一刹那,穆九昭只觉得眼前一亮,呆愣中眼中闪过几分惊艳,但见少年塞进她怀里的锦盒,她整张脸都青了,里面都是秦娆蹂一躏男宠时一些玉势、绳子、蜡烛啊之类的道具。

    见长公主脸色阴冷,少年的身形更加颤抖,楚楚动人的精致面容上流露出凄然的神色。

    穆九昭见之不忍,合上锦盒软声道:“回自己的院子吧,今晚不用你侍寝。”

    少年听闻,脸色更是青白,面露恐慌地匍匐在床上,声声轻颤道:“公主!奴一定会好好伺候您的!请您不要将奴赶走!公主,求求您,请不要罚奴……奴什么都愿意干,求您……”

    那一声声凄楚的哀求,让穆九昭整张脸更是黑成炭,总觉得自己在欺负一个未成年少年!问题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都怪那该死的秦娆,怎么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她!

    见长公主一直沉默不语,少年立刻想起了那些没让公主满意的公子们全部血肉模糊地返回长欢阁,更是吓得默默地流起了眼泪。

    他身着一袭单薄的纯白亵衣,如玉的肌肤和两颗红豆在白纱的印衬下若隐若现,凭添了几分妩媚风情,而那脸上的浅浅泪痕,梨花带雨楚楚动人,让穆九昭心中不禁产生一种蹂一躏他的冲动。

    问题是,这是男尊国啊!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

    正当穆九昭腹诽不已时,她的呼吸忽然奇怪地急促了起来,只觉得眼前这具暴一露在空中的曼妙身体凹凸有致,薄薄的轻纱覆裹,露出精美细致的锁骨,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诱惑。

    心里更有着一个恶魔般的声音不断地叫嚣着:撕裂他,蹂一躏他,狠虐他!

、第7章 刺杀

穆九昭的脑袋轰得炸开了,手颤抖地抚上了少年的胸膛,但一对上少年惶恐无助的双眸时,她又惊慌失措地清醒了过来,连忙甩开那些不正常的思想,心里更狠狠地骂着自己。

    眼前这个少年不过十六十七岁,放在现代高中都没毕业,她竟然产生这种龌龊的念头。

    难不成她穿越成了秦娆,连秦娆好男色的性格也承袭了?

    这样想着,她更不敢再看少年,声音抖抖地说道:“你,你——穿好衣服躺着吧,今晚本宫累了……所以,我们……”

    正当穆九昭愁思着,如何推脱侍寝又不引人怀疑时,眼前一道冰冷的寒光闪过,杀气凌人瞬间直逼她心口。

    穆九昭大惊失色,以为自己就要血溅当场。谁知,身子竟条件反射地向侧躲去,堪堪地避过了偷袭的杀招。

    少年见一击必杀失败,清冷的眉目一凝,再度倾身朝穆九昭刺去!此时的他哪还有刚才半分柔弱小受的模样,俨然是心怀杀气和憎恶的刺客啊!

    那锋利的匕首招招往穆九昭心脏部位招呼过去,呼啸的冷风阵阵袭来,快得不可思议。

    “来人!抓刺客啊——!”穆九昭心惊肉跳地和少年交了几招,随后一个使力,身子凌空而起,立刻取下挂在墙上的银色长鞭,直直地朝少年抽去。

    少年攻击的姿势立刻一僵,有些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却见穆九昭的鞭子绵软无力,并没有曾经盛气凌人的杀气,眼中立刻一亮,再度朝穆九昭狠狠杀去,眸光暗沉而又凌厉。

    眼看就要杀到穆九昭时,远远守在正殿外的侍卫终于冲了进来,险险地接下了少年的杀招,秦娆的两名丫鬟梅香和映雪也在第一时间冲到了穆九昭的身前。

    今日是她们二人守夜,自然不能让公主在今日受伤!

    面对数十名侍卫的围攻,少年单凭一只匕首临危不乱,甚至在刺杀中抢过了其中一位侍卫的长剑,以一敌十竟游刃有余!

    被众人重重保护,穆九昭提着的一颗心渐渐放了下来,暗中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这名少年。

    记忆里的言月是秦娆最喜欢,也是最得宠的男宠,他本就是伶人,才艺非凡又懂得哄秦娆欢心,所以在长欢阁里一直占据着一席之地。

    当然秦娆心中更喜欢他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眉宇间像极了一个人。尤其是那双若明珠般清澈细长的丹凤眼,像极了那个才华冠盖,名满天下的晋安王世子,那个一穿越就将她差点掐死的男子。

    只是言月的眼睛妖娆又妩媚,但云璟的眼神却是倔强不屈,哪怕承受再多的痛苦都是隐忍,绝不卑微。

    现在七日已过,有太医的细心照料和公主府里的名贵药材,他身上的伤势应该好得差不多了,鞭伤都已经结疤了吧……

    穆九昭神色恍惚间,附近巡逻的侍卫听到打斗声,也如临大敌得朝着昭阳宫赶了过来。

    见闻声而来的侍卫越来越多,自己根本无法进妖女一步,身子却在眨眼间渐渐绵软无力,少年看了一眼手臂被银鞭抽出的血痕,暗恨一咬牙,从窗口快速地逃逸了出去,只是嘴角溢血,脚步摇晃,轻功并不是特别稳健。

    “他中了软骨散,追!”穆九昭垂下眼,冷声吩咐道,“务必生擒!”

    秦娆的长鞭是用软骨散浸泡的,所以今晚这个刺杀她的言月绝对难逃法网。但穆九昭终究不是杀人不眨眼的秦娆,她并不想杀人,只想弄生擒后弄个清楚,究竟是谁处心积虑地要她的命!

    “公主饶命!”

    一个时辰过去,整个公主府搜寻刺客无果,却是搜寻到了房中被捆绑起来点了穴道的真言月。

    昭阳长公主府内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尤其是云璟偷藏在公主府后,公主府内的侍卫更是增加了一倍!但今晚他们不仅让刺客混入昭阳宫刺杀长公主,竟还让刺客成功地逃之夭夭!

    这简直是滔天的死罪!不仅公主会痛下杀手,若是让陛下知道……

    此时,所有人脸色惨白地跪倒在穆九昭面前,声音颤抖地等候着公主的发落,尤其是被刺客冒名顶替的言月更是在被捉到穆九昭面前时,吓得晕倒了过去。

    他们知道,这短短七日,长公主已经遭受了两次惊险的刺杀,心情肯定特别的糟糕,而他们竟还没捉住今日的凶手,长公主一怒之下绝对会弄死几个人泄愤!所以一时间,人心惶惶,都不敢说半句话让公主注意到自己。

    瞥了一眼惨白晕倒的言月,穆九昭眉头紧蹙了起来。半晌,她睨着眼,学着秦娆的语气冷哼一声,神色冰冷地斥责道:“梅香、映雪,本宫说了多少次不准让任何人进屋,为何还忤逆本宫的命令!”

    秦子靖乱进她屋就算了,现在竟连男宠也随意放入!而且还是个假扮男宠的刺客!

    若是天天闹上这么一回,她能不能在古代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被点到名的两个丫鬟身子一颤,连忙吓得磕头求饶:“公主息怒!奴婢是见公主七日都未招一人侍寝,今日正好公主武艺大成,所以以为公主今日需要人侍寝……那时又见言月公子进来,就……”

    长公主一直偏爱春兰,这令其余的丫鬟都有些醋意。每逢公主练功大成,都会阴阳调和找些男宠玩玩,练练自己的鞭子,所以梅香和映雪都以为今日公主殿下一定会招人侍寝的!

    正巧今晚公主一向喜欢的言月公子毛遂自荐,她们立刻兴高采烈地将人放了进来,等着公主兴味盎然之下奖赏她们,谁知那人竟是个刺客……!

    一想到公主手中浸染着软骨散的长鞭和毒辣残忍的折磨方式,丫鬟和侍卫们更是抖得害怕,砰砰砰的磕头声响彻了整个昭阳阁。

    穆九昭被他们猛烈的磕头动作吓了一跳,尤其是看见他们额头上被磕出的斑斑血迹时,条件反射地想将他们全部扶起,但猛然间,她见他们惶恐害怕,心生一计,不禁板着脸道:“刺客中了软骨散,十二时辰内不可能逃离公主府,现在恐怕易容成府中的哪位公子或者小厮仍然混迹在公主府里。”

    她淡淡地勾起唇,冷冷道:“你们护主不利,本该各罚二十鞭,但现在捉拿刺客为头等要事,若是责罚了你们,就给了刺客再度行刺本宫的可乘之机,所以这二十鞭暂记。只要你们生擒刺客,就能将功补过,不罚则赏!”

    原本担惊受怕的侍卫们一听,惊恐的眼神蓦然一亮,齐齐道:“是,公主!”

    秦娆只知道用霸权和武力控制公主府的人,动不动严惩杀鸡儆猴,让下人们敬畏和恐惧她,从而狠狠地将整个公主府捏在手心里。

    但她却不知人心才是最重要的,打个巴掌再给个蜜枣,才是用人的最有效策略。

    这样想着,穆九昭微微一笑,冷冽的声音一转,继而温言道:“搜查一个时辰也累了,先分为两组,一组伤员先休息疗伤,养精蓄锐,另一组继续在府中搜查,一有可疑人的消息立刻报告给本宫。”

    没想到长公主不重罚他们,竟然还让他们休息,一直被秦娆当成牛马召唤来召唤去的侍卫们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不禁跪地恳切道:“多谢公主关心,卑职定当幸不辱命!”

    嘱咐好侍卫严守长公主府后,穆九昭目光一转,望向那四位熟知秦娆本性的丫鬟,思索着如何名正言顺地躲过那该死的侍寝!

    半晌,她一脸严肃,正色道:“为了避免刺客再假扮本宫的男宠行刺,从今日起,本宫不招任何人侍寝!直至生擒刺客为止!所以,以后没有本宫的允许,你们勿要再自作主张放任何人进本宫的寝殿,违令者当刺客处理!”

    丫鬟们一惊,见公主并未说笑,心知她定是被两次刺杀给气怒了,竟连最喜欢的鱼水之欢都弃了,连忙恭敬跪首:“是,奴婢遵命。”

    “至于言月,你们先带他回长欢阁,本宫明早审问他。”穆九昭挥挥手,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本宫累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她的话音刚一落下,整个寝殿再度寂静了起来,显然没想到公主今日竟这么简单得放过了所有人!一个都没有责罚!

    少顷,见穆九昭的确没有责罚之意,已然转身回了内室,丫鬟们连忙恭敬地合上门,在外室守着夜。

    但闹上刺杀一出,她们哪还睡得着,尤其是逃过一劫的梅香,在映雪耳边小声嘀咕道:“最近,公主有些奇怪……虽然依旧凶巴巴的,但好像没以前那么可怕了……这次竟然都不重罚我们……”

    她话音一落,其他三人的面色都有些怪怪的。

    死在公主手里的男宠何其多,死在公主手里的丫鬟和护卫就有何其多……

    她阴晴不定、暴虐无常,但最近这段日子,的确是太奇怪了……

    因为公主府里,已经有十天没有死人了……!

、第8章 再遇云璟

身为皇室中人,秦娆暗地里培养了一大批的暗卫和死士,同时拥有着自己的情报网。

    不过,秦娆对于自己的武功极其自信,所以不是特殊的日子,她是绝不会让暗卫近身保护。尤其是侍寝的时候,众护卫更是退避三舍,以免长公主兽性大发,殃及池鱼。

    这次的遇袭,让暗卫长卫溟难辞其咎,当晚就跪在穆九昭床前请罪。

    因为他不主动请罪的话,秦娆发起怒来,后果不堪设想。

    正准备睡觉的穆九昭,忽见一抹暗影刷得飞来,还以为刺客再度来袭,吓得她再度紧握起鞭子,全神戒备。

    “啪”的一声,一道鞭子袭来,正中卫溟的右臂。

    以为长公主要惩罚自己,卫溟不躲不闪,直挺挺地跪着:“属下救驾来迟,请公主赎罪。”

    比起他的不卑不亢,他身后的五名黑衣人同样跪倒在地,却是一脸惶恐和害怕:“请公主赎罪。”

    这时,穆九昭才恍然回忆起,秦娆身边还有着一个庞大的影子军团,总人数约为三百多人,全是身手敏捷、武功一流之辈,而且完全效忠秦娆,并非秦子靖。

    这些无迹可寻的暗卫和死士除了极少数是秦娆自己培养的外,大部分是她用重金笼络的江湖的侠客。除了暗中保护秦娆外,就是蛰伏于暗处,将一些秦娆看不顺眼,或者与秦娆做对的官员斩草除根,不留痕迹。

    一边过滤脑海里浮现的信息,穆九昭一边微低着头,细细地观察了为首的青年人。

    眼前的这名男子完全不同于公主里的那些妖娆妩媚的男宠,他的肤色古铜,身材伟岸,脸型如刀削斧雕,分明而深邃。

    这样的阳刚十足,明明是一派俊朗的美男子,却因左下颚处的一道狭长疤痕,生生地破坏了美感,无形之中多了几分硬朗杀气的武者本色。

    这个人正是暗卫长卫溟。

    因为秦娆曾救他一命,所以他甘愿为秦娆效力三年。

    而今年,正是第三年。

    清了清嗓子,穆九昭收起鞭子,一派威严地开了口:“刚才本宫的话想必你们都听到了,以后没有本宫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本宫的寝殿,你们也必须做到。”

    她可不想晚上睡觉都被人监视!万一乱说梦话怎么办!

    “可若刺客出现……”

    “只要你们守好寝宫,难不成刺客还能闯进来?”穆九昭挑了挑眉,略带嘲讽地说道,“所以没有万一,你们必须听从本宫的命令。”

    “是,公主。”

    正对上卫溟幽暗深邃的目光,穆九昭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猜想,他心中恐怕已经有了疑虑。她敛了敛眼中的担忧,正色道:“现在,继续去追踪刺客,并收集一份与本宫有仇的名单,越详细越好。”

    “是。”

    整齐的话音一落,六道暗影似离弦的箭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第二日一早,为了审问言月昨晚的事情,穆九昭整装待发地来到了长欢阁。

    昨晚的刺杀,长欢阁的其他公子皆不知情,此时见穆九昭进入长欢阁,各个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每个人的脸色皆是惨白无比,极其害怕颤抖地垂下脑袋,那惊恐不安的样子好似一只只羊入虎口的小白兔,而她就是那只万恶凶猛的大老虎。

    唯有少数,搔首弄姿,朝她时不时地抛来几个含羞的媚眼,令穆九昭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但不得不说,长欢阁里各个皆是绝色美男,秦娆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见长公主特意来看望自己,神情温和并不动怒,言月立刻哭哭啼啼地撩起长袖,指着白皙肌肤上被长绳捆过的青紫痕迹,一脸委屈地诉苦道:“殿下,昨晚言月真的是无辜的,是有人打晕了言月,还把言月捆绑了起来……”

    言月手臂上并无鞭伤,穆九昭仔细地看了看后,确定他并非昨日刺杀她的男子,心里放松了下来,便温言问了几句昨日的情形。

    但言月一问三不知,一直娇滴滴地哭个不停,她的头不禁疼了起来,立刻敷衍了几句,匆匆地逃离了言月的院子。

    由于步伐太过匆忙,穆九昭在长欢阁的青竹林里迷了路。

    一时间,她不敢随便询问,生怕自己不经意流露出自己不是秦娆的破绽。于是,凭着秦娆迷迷糊糊的记忆,她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着,直直地穿越了这片绿影婆娑的翠竹。

    不知情的春兰和素月则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见公主越走越偏,眉头微微地拧起。

    风湿漉漉地吹着,飘荡着令人神清气爽的竹叶清香。穆九昭心里的浮躁渐渐畅怀,眉宇舒展之间,只听一道尖酸刻薄的嘲讽声在不远处响起,生生地打破了这份清爽的宁静。

    “那个死瞎子一动不动的,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女子声音轻嘲,带着露骨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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