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难得下班早,跨出地铁站,发现天还亮着。
天蓝得干净,头顶的白云像棉花,东一朵,西一片地飘着。远处天空还有大片大片的云,成群结队聚在一起,白中透青,青中透着铅灰。
这是多久没有看云了,这么好看的云,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如同置身宫崎骏的漫画,既像是哈尔的移动城堡里的场景,又好像是风之谷的画面。心下又忽然觉得好笑,什么时候这么迟钝,这么拙嘴笨腮了,说说天天在脑袋顶上的天空,讲讲真切的自然环境,已经不会了,竟然要用人工意象来描摹?
实在不忍心走太快,就一路看天,一路看云,慢慢往家走。
走到街巷口,忽然发现路对面有一盏街灯亮了。
它橘黄色的光,一点儿也不刺眼,躲在槐树的浓荫里,只能点亮周围一圈树叶,稍远一些的枝叶,在天光下依然是深浅不一的绿色。
而我跟前的路灯,灯芯只是稍稍有那么一点橘红,玻璃灯罩都没有被照亮,就像是还没睡醒的人,硬被叫起来上班,难免要闭着眼睛再赖一会儿,就是让他努力睁开眼,那眼皮也沉重得半天都抬不起来。远处的路灯还都睡着呢,也不知道这开启街灯的顺序是怎样的,难道电流运载工作指令也这么明显地缓慢地流动着?
我很好奇,街灯究竟是怎样一点一点亮起来的。难得今天在天光大亮的时候已经走到家门口,一定要好好看看这街灯,这每天晚上引领我回家的街灯啊。
灯芯渐渐亮起来,橘红变成了橘黄,亮度渐强,稍稍有点白炽灯的意思,而玻璃灯罩内部的空气似乎也得着指令一般,开始装扮起来,渐次给自己镀上了昏黄、半透明的金粉,变得柔和、温暖起来。远处的街灯,似乎也透露出那么一点橘黄的光,慢慢眨起了眼睛。
天光依然很亮。有鸟儿一只、两只飞过树梢,它们这是也要回家了吧。
迎面有妈妈领着小男孩走过来。妈妈左手牵着孩子,右肩挂着包,右手还提着纸袋,这是接了孩子放学,准备回家做晚饭呢。男孩穿着一身明黄色的练武术的衣服,对襟,腰上扎着的带子,裤腿也宽宽的,边走边晃,左手不闲着,还在比划动作。
我跟前的街灯更亮了些,路边的白墙,现在被它照得,竟然泛起了红光,而远处没有街灯的墙面依然保持着白色。天还亮着,我抬头,发现街灯、天光,还有槐树组成的图画很奇特。天空和街灯各自亮着,谁也不影响谁,而槐树枝也保持中立,除了挨着灯的几片叶子泛起红光以外,其他人还都绿绿地在半空中观望,安安静静地准备着。
这时候有人斜挎着包,拎着一袋馒头走过来,也有三两好友一路走着,聊着。路两边的停车位上汽车也多了起来。
远处的街灯更亮了些,槐树的枝叶也客气地亮得多了些,远了些。天光渐渐暗淡,街灯这会儿是完全醒过来了,环顾着自己的地盘,不但把跟前的白墙成片镀上橘红色,还把力所能及的路面也照出一道光亮来。槐树在街灯照不到的地方则悄悄地隐身,准备休息。这时候街上行人的衣服几乎只能分辨出浅深,看不清颜色了。
光线渐淡的天空中不再有小鸟飞过,浓荫之下,现在已经是街灯和槐树影子接管巷子的时候了。我也加快脚步,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