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没用的优越感

文/慕容歌

冰心先生在《繁星春水》一书中写道:成功的花儿,人们只惊羡它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它的芽儿,沐浴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初读此书是在少年时,每每读到都会激动的热血喷张,以为努力了就会有明艳的未来,甚至因为此诗,将《繁星春水》抄录一遍。

然而真正读懂已是而立之年,经过学业、事业、婚姻、育儿的多重洗礼,才开始明白成功的花儿只是成长路上拾取的七色花瓣,它散发的是:苦涩的香甜。

在一个颜值大于一切的时代,美貌几乎是万能的。一个有胸有脑有颜值的姑娘毫无疑问大都会有一个明晃晃的未来,或者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事实上最初的生活也的确如此。通常在经历一番死缠烂打之后,青蛙王子实现华丽转身,抱得美人归,将其奉为不食人间烟火的金枝玉叶。

是的,如果故事能一直持续下去,人类终将回归最初的伊甸园。始料未及的是,夏娃绝非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代佳人,她骁勇、机智,是完美的爱人、更是生命之旅的良师益友,是无可替代的灵魂伴侣。

但是一个被奉为“神明”的金枝玉叶在庸常的生活中,面对挑战、惊险、无常时却显得娇弱无力,仅仅是诞生一个孩子所带来的诸多难题,就能将其匮乏显露无疑,甚至在接下来的组合拳中,连连溃败。

我也曾是这样的姑娘,随着孩子的到来,在生活的各项夹击下,几乎完败。那么到底是哪些因素让无所不能的“夏娃”,呈现如今的娇弱呢?

首当其冲的无疑是社会环境。80年代后期,诞生了一大批以自我为中心、及时享乐的新新人类,他们追求情调、爱慕虚荣,却鲜少关注自然、社会、心理科学。演变至今,个体在同辈压力下,会自动忽略愈演愈烈的神性堕落。

如您所见,家庭教育同样令人堪忧。工作室开张五年间,每年送来的孩子,大部分出自高收入家庭。孩子年幼时父母追求功成名就,交由祖父母看管,作为家中独苗,更是受到了两代人前所未有的关注。

一、焦虑让孩子不堪重负

2016年4月,文文因考前焦虑前来咨询。妈妈说孩子进入高三以来就没有专心学习过,每天除了看手机,就是读小说,还异想天开的要考大学。

父母想不明白的是,既然想考大学,为什么不努力呢?因为他们焦虑不堪啊,假如她每时每刻都处在焦虑之中,哪来的精力专心学习呢?

“您一周有几天陪伴文文写作业,一天会抽出多少分钟关心她的生活,有多久没有问过她过得开不开心呢?”文文妈摇着头说,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给文文做晚饭了,公司里总有处理不完的事务,每天回到家能想到的只有睡觉,有几次甚至疲惫的睡在了沙发上,是文文起床发现后,给妈妈盖的被子。

初见文文那天,她满怀期待的希望能有一些改变,然而我只说了一句话,她就流下泪来。我说:“你可能考不到理想的大学,然后你会觉得实在对不起家长,他们对你太好了,是不是?”她几乎是痛苦着跟我说自己面临的困境,比如孤单、无助、不知道未来的希望在哪里。

后来,我对几个孩子这样说的时候,他们无一例外,都会掉下泪来。如今的孩子被寄予了过高的期待,得到的却是越来越少的支持。可是却没有人告诉他们:家长的幸福不需要你负责任,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对另外一个人的幸福负责。比如两个人谈恋爱,男人对女人说嫁给我吧,我会给你一生一世的幸福,结果没三天就吵翻天了。其实幸福只是自己的主观人生体验。

二、成长是由内而外的裂变

再来说说个人主义倾向,独生子女会将注意力更多的投向外在,却很少关注内修,走进中学校园,你甚至很难碰见一个内外通透的孩子。

子轩是一个12岁的男孩,初访时我听到有人在楼道里奶声奶气的喊妈妈,以为是谁家孩子跑上楼来,抬头望去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清秀少年。他瘦弱、单薄、胆怯、依赖,拉着妈妈的衣角警惕的看着周围,最突出的是他有着与自己年龄不符的孩子气。

后来,在翻阅档案册的时候,我发现咨询师留下了这样的字样:心智发育迟缓,年仅7岁。

据了解,子轩妈妈是单位里出了名的美人,加之优越的工作环境,自恋爱时就被老公捧在手心,结婚十几年从未下过厨,每次老公外出应酬都会提前赶回家做好饭菜。待到老公出差,她的生活就显得捉襟见肘,比如不知道该如何安排生活起居,不清楚菜市场的价格,不确定哪里能买到儿子最喜欢的炸鸡排,几经确认赶过去,人家已经打烊了,甚至还会因睡过头,送未吃早餐的孩子去学校。

久而久之,这对母子成了老公养育下的孩童,也逐渐失去了应有的生活技能和应对突发事件的热情。

然而这是多少女人渴望的被爱呀,可以什么都不干就坐享其成,这该是多大的福份呢?然而我必须遗憾的告诉您,这是一种无形剥夺,因为它以爱的名义,损害了这对母子体验生活的勇气。

那什么是爱呢?是护拥在翅膀底下,让雄鹰失去飞翔的能力吗?是无微不至的照顾,让爱人丧失基本的生活体验吗?真正的爱是彼此成全、相互分担,在爱的抱持中获得新生的能力。

毕竟那些吃过的苦、走过的路会以另一种福报流转。若非如此,最终收获的将是一个娇弱无力的妻子和更加娇弱的孩子。

三、除了教养,我们还缺什么?

我是一位单亲母亲,38岁那年就独自带着8岁的女儿生活,不说含辛茹苦,也历经了很多女人没有经历过的酸楚。为了让女儿不受父亲出走的影响,我以全部的母爱来呵护她成长。

女儿从佛山九小到佛山一中,成绩都非常优秀,是标准的学霸。高考以佛山前5名的成绩考入清华大学核物理专业,毕业后又考入美国芝加哥大学,博士毕业后在美国从事研究工作。

我女婿也是上海学霸,年纪不大,就已经是芝加哥大学的教授了。他们有一个四岁的儿子,上海的爷爷奶奶在美国照顾了两年,今年6月回上海去了。一个主要原因是我女儿和他们处得不好,经常吵架。曾经担任上海厅级干部的爷爷一怒之下带奶奶回去了,还说再也不来美国受罪了。

无奈之下,女儿、女婿多次给我电话求援,让我去芝加哥帮他们带孩子。我退休后单位返聘,有一份不错的收入,心情也很好。考虑到女儿的处境,我最后下定决心到了美国。但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很难过,人生地不熟倒是其次,主要是女儿、女婿几乎很少和我交流。

他们早出晚归,回家只想睡觉,周末不是在家睡觉,就是电脑或手机,只有我一个人忙孩子忙家务,好像我就是他们雇来的保姆,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在家里他们享无论吃水果还是喝饮品也不会问问我是否也需要。因为他们自己的缘故造成了偶尔的剩饭剩菜,那绝对是我一人全包。在家里他们的行为全是对的,我即使再看不惯也不可以做任何点评,因为在她们眼里我就是一个没得见识和水准的老妇人。到了假期,他们带上孩子出去度假,让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我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到底是美国改变了他们?还是独生子女都是这个德性?

我女儿、女婿的收入不错,还经常给非洲穷人捐钱。我几次提醒他们说:舅舅、姨妈家在湖南农村,生活艰苦,你们给非洲黑人捐钱,是否也可虑资助这些亲人一点?女儿女婿的回答让我震惊:非洲穷人更需要帮助。帮自己的亲戚不是慈善,没有意义……

我真不明白女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无情无义,冷漠得不可理喻!是我的家庭教育失败了吗?如果说是我文化不高,不会教育子女,那么女儿的公公、婆婆,一个是政府官员、一个是同济大学教授,怎么他们的儿子也是如此?国庆那天,我亲家在电话中说:你辛苦了,我们都被独生子女害了。我们让他们自己请保姆,你回来过你自己的日子,别理他们了……

亲家的话有道理,但我于心不忍。

回忆那年高考,我在佛山一中校园外面悄悄守候三天,一心祈祷女儿考试顺利;收到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个晚上,女儿搂着我泪流满面地说:妈妈,这些年您太辛苦了。我以后有出息、有能力一定要好好报答您的……那时我是多么的开心,我觉得所有的付出都非常值得。女儿的话,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没有黑夜……可是,当女儿已经有了出息的今天,我的内心却历经从未有过的伤痛。她是否还记得她说过的话?是否记得妈妈为她所做出的一切?

我如此深爱我的女儿,她爱我吗?

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感觉很心痛。痛的是为什么在接受了最好的教育之后,孩子会变成了一个自私冷漠的人?为什么所谓的社会精英变成了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为什么看上去很成功的教育,却让孩子成为了不懂感恩,凡事奉行双重标准的人?原用何在呢?

我相信这位母亲的信,不仅仅是一位母亲的追问,而是一代中国人的纠结,更是做人上不可泯灭的问题。而这样的追问和纠结,却需要两代中国人来回答。

四、通吃一切的是坚持不懈的内在成长

与子轩妈妈相似,小雅也是一个对家务一窍不通的人,除了读书、养花、听音乐她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打发时光。初为人母的不适,将她仅有的优越感浇灭,每天面对女儿的奶瓶、尿布、甚至夜间接连不断的换尿布、喂奶,折腾的她苦不堪言,尤其是在连喝口水都需要人递送的月子期间。

回首那段时光,她说那既是毁灭也是重生,如果不是因为女儿的到来,自我优越感爆棚的她,怎能有机会深思生而为人的意义呢?如果我们生活一世是为了找回一条通向内心的道路,她比任何时候都想知道,自己是谁,要做什么,将来会去哪儿......

不同的是,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慌乱之后,小雅开始广泛涉猎各种育儿书籍、食谱制作、绘本朗读、拍摄儿童成长记录视频,女儿三岁时,她吃惊的发现自己竟然阅读了100多本心理学、幼教书籍,甚至成为院内知名的蒙台梭利专家,不但将女儿培养的乖巧伶俐,还开辟了流动绘本馆,定期向各位宝妈分享自己的育儿经、分析各类绘本的优劣,还会抽出时间给宝宝们阅读童话故事,提升自己的同时,收获了一个有生命能量的孩子。每当女孩儿开心的跑过来,搂着她的脖子,开心的大感:“妈妈的故事太好听了,我好开心哦”时,她就感觉自己做的一切都被赋予了独特的意义。

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当我第一次拿起笔开始记录案例故事,当我在坚持中成为了签约作者,然后在精进的过程中,成为了真正的写作者,也就从中找到了独特的意义,就像朋友在看完文章后问我的那样,你找到它了吗?我想答案是肯定的,我找到它了,也会一直坚持下去。

关于女性成长的故事不胜枚举,从古至今、从文学到商界,比比皆是。总结下来不难发现,她们无一例外都有一颗平静安宁的内心、温柔的心肠、智慧的头脑,并且在经历过狂风暴雨、体验过高山低谷、见识过人生百态之后,最终活出了自己的本色。对于女人来说,拥有美貌和智慧是容易的,因为这些都可以通过努力获得,难的是能够在时代洪流中,不断砥砺用心成长,最终立于不败之地。

事业、婚姻、孩子,这是大多数女人的必经之路,同时也是一个女人从中不断走向圆满的命定之途。假如足够幸运,能够遇到助力成长的伴侣,我们将能体会生命是如何由单薄走向厚重;如果仅仅满足于护拥式的爱,或许能收获一时的光鲜,却难保生命常新。

最终,我们都要在一次次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的过程中明白,美貌和外在带来的优越感并不能持久,能够通吃一辈子的是坚持不懈的内在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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