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大一刚开学，只一眼，李狗蛋就看上了王淑芬，发誓要追到她。

李狗蛋不是真的叫李狗蛋，王淑芬也不是真的叫王淑芬。

大二的时候，他俩一起在迎新晚会上排了个小品，两个人都有很强的表演天赋，将人物刻画得惟妙惟肖。小品质量非凡，笑料十足。这场迎新晚会让他俩火了，于是两个人在小品里的名字，就成了两个人的外号。

他俩火了的原因，一是因为节目确实不错，至少在大学校园里算是水准极高了；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李狗蛋在迎新晚会上干了一件大事儿——他当着会场几千师生，跟王淑芬表白了。

那个时候李狗蛋追求王淑芬已经有多半年了，但两个人就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王淑芬也是喜欢李狗蛋的，无奈李狗蛋不主动表白，王淑芬一个姑娘家，也不好意思先开口表明心意。王淑芬宿舍的人都替他俩着急，埋怨李狗蛋是个榆木疙瘩。

这个榆木疙瘩还干过一件趣事：一次王淑芬在QQ空间发了一条动态说自己在宿舍想吃水果（其实就是给李狗蛋看的），没一会儿就接到李狗蛋的电话让她下楼，当时给王淑芬感动坏了，穿着睡衣拖鞋，往身上披了一件外套就跑下了楼，结果下去一看，李狗蛋提着一袋西红柿站在那里……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么个榆木疙瘩竟然能做出当众表白这么浪漫的事情来。

舞台上，李狗蛋单膝下跪，捧着花等着王淑芬的答复。台下欢呼尖叫的、吹口哨的炸开了锅。只见王淑芬脸一红，扭头就跑到后台去了。

李狗蛋愣在原地，直到台下齐喊“愣着干嘛，快去追啊”，他才赶忙追了上去。

02

后台，气喘吁吁的李狗蛋找到了惊魂甫定的王淑芬。

他喘匀了气，擦了把汗，才装作无所谓一般问道：“怎么样，到底答不答应啊？”

“你先告诉我，西红柿到底是水果还是蔬菜？”王淑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王淑芬的问题是有点奇葩，李狗蛋的反应更奇葩：他赶紧掏出了手机，打开学校的贴吧发了一条帖子，题目是《西红柿到底是水果还是蔬菜？在线等，挺急的。》

“傻样。”王淑芬看着一脸认真且焦急的李狗蛋，一把抱了李狗蛋一个满怀。

王淑芬说，李狗蛋会有这样奇葩的反应她一点都不奇怪。

她早就知道李狗蛋是个认真且较真的一个人，就拿排练小品来说，李狗蛋一定要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句台词的语气都琢磨到极致，力求尽善尽美。而且他不光对自己如此要求，还对演出当天台前幕后的所有人都这样要求。

“我就喜欢他专注干每一件事儿的样子，认真的男人多帅啊。”王淑芬曾经这样跟自己宿舍的小姐妹说。

03

就这样，李狗蛋和王淑芬成为了校园公认的“明星情侣”。

就连老师都曾在课堂上拿“狗蛋”和“淑芬”打趣过，说自己本家亲戚里的一个叔和婶儿就叫这名儿，所以他俩在一起是自然规律。

不过两个人再怎么出名，也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罢了。只要是情侣，就免不了分歧和争吵，这才是真正的自然规律。

李狗蛋和王淑芬争吵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李狗蛋对每件事情都太过认真，近乎偏执。

比方说王淑芬说自己想吃韩国乱炖，李狗蛋不知道啥是韩国乱炖，追问之下才知道王淑芬说的是年糕火锅。于是李狗蛋就不乐意了，非要矫正王淑芬的错误，甚至从网上查了乱炖和年糕火锅的原料以及做法的区别以作论据。

王淑芬问李狗蛋“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先救谁？”，李狗蛋就回去查阅法律条例，然后告诉王淑芬如果他不救他妈就是犯罪。最后还要矫正王淑芬的爱情观，分析提问人心理上的偏颇。

好在只要王淑芬一生气，李狗蛋就立马闭嘴服软，否则，这个奇葩早就被打回单身狗的原型了。

“天天矫正矫正，根本就是矫枉过正。”王淑芬噘着嘴跟宿舍小姐妹这样吐槽。

04

王淑芬是个怎样的人呢？

如果你见到王淑芬，第一印象一定会觉得她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个儿矮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因为她的性格，跟谁都嘻嘻哈哈的，没有二十多岁女生那种或刻意或自然的文静和温柔。

还有一点让别人觉得她没长大的特点，是她很没有安全感。啥事儿都要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非常依赖别人；尤其依赖李狗蛋。关于这一点，我想王淑芬本人都没意识到。

时间就在你侬我侬与磕磕碰碰的缝隙间缓缓流逝，转眼间，两个人都已经大四了。

毕业季，情侣们的分与合都在一念之间，这是无法逃避的问题，李狗蛋和王淑芬也是一样。

李狗蛋是个学霸，在学校里也很活跃，尤其对待工作的一股钻劲儿备受导师和校领导们的瞩目。于是学校决定“保李狗蛋的研”，让他留在学校继续深造。

王淑芬成绩一般，不好也不坏。不是因为她笨，而是家庭灌输理念让她不要那么拼：只要顺利毕业，回来找一个闲职上班就行，反正家里也不是没条件，何必那么辛苦呢？

王淑芬毕业以后去留的问题，成了李狗蛋和王淑芬梗在心里的一道坎。

这天，趁着准备毕业论文中间不忙的一个空隙，李狗蛋和王淑芬一起去看了场电影。

电影散场时，李狗蛋和王淑芬走在人群的最后面，李狗蛋终于提起两人这段时间都在逃避的话题。

“你决定了吗？毕业了还是要回去？”

王淑芬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回答李狗蛋的问题，而是反问李狗蛋：“你先告诉我，你爱我吗？”

这是王淑芬第一次问李狗蛋这个问题。

李狗蛋没有回答，因为王淑芬的问题正戳到他的痛点：他其实一直在自责，他认为如果自己足够爱王淑芬，就会为她放弃保研深造的机会，陪她回家。

而他没有。

李狗蛋的世界里只有“是”和“不是”，没有中间的模棱两可，他抿着嘴，说不出那个答案。

王淑芬忍着眼泪，强笑着伸出手，跟李狗蛋握了握。

05

这段时间，李狗蛋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全神贯注地写着自己的论文。

有两个月没见到她了吧？

李狗蛋在脑袋放空的时候总会不自主这样想着。

明明只隔了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却好像遥远得一辈子都见不到了一样。

“见不到就见不到，见到了还难受。”李狗蛋猛地甩甩头，继续钻研自己的毕业课题。

李狗蛋也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只是有的相遇哪怕逃也是逃不开的，答辩那天，李狗蛋还是见到了王淑芬。

她瘦了，看起来很憔悴，眼睛也没有之前那么明亮了，还长出了眼袋。

李狗蛋心里一阵刺痛，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他看上去一点精神头都没有，胡子拉碴，衣服也皱皱巴巴的，简直邋遢。

答辩很顺利，李狗蛋走出教室，看见了站在走廊张望的王淑芬。

李狗蛋走了过去，问：“什么时候走？”

王淑芬说：“我买了明天的机票，领毕业证的时候再回来一趟。”

“哦。”李狗蛋说。

当天晚上，李狗蛋一整夜都难以入睡，和王淑芬的点点滴滴都在折磨着他，在一起时的每一分快乐痛楚、每一次争吵和好都在折磨着他，提醒着他自己有多么的不舍。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李狗蛋觉得自己眼睛有点干涩，那是因为他已经干瞪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十多个小时了。

“她已经走了吧？”李狗蛋想。

宿舍的门开了，是李狗蛋的舍友。他看了看废了一样的李狗蛋，说：“我刚刚看见淑芬儿了，拉着皮箱在校门口打车呢。”

李狗蛋的眼睛恢复了一点神采。

“她好像在等什么人，过去好几辆空车她都没拦。”舍友继续说。

李狗蛋噌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愣在当地。

舍友终于看不下去了，喊他：“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

这一嗓子，好像将李狗蛋喊回了大二那年迎新晚会的舞台上，他终于和两年前一样追了出去。

校门口没有找到她，他赶紧打车赶往机场，下了车，他狂奔向候机室，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眼神，他在人群里奔跑着，寻找着她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他还是没找到她，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流出来，温热着他冰凉的脸颊。

“喂，你干嘛呢？”身后响起了王淑芬的声音，李狗蛋猛然回头，看到她拉着皮箱，笑着看他。

“别走了行吗？我…”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爱你！”李狗蛋抢着回答。

“那…西红柿到底是水果还是蔬菜呢？”王淑芬问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啊？这个…”李狗蛋失了方寸。

“傻样。”王淑芬扑进李狗蛋的怀里，在他耳边说：“飞机早就飞走了，我还是舍不得你给我买的西红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