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素给他上的唯一一节课,就是下山。
辰时一刻,对着初春的山下乡镇来说,正是喧嚣初起的时候。
各个店面的伙计都忙着清扫房檐流下的雪水,时不时也向行人吆喝拉拢:“上好胭脂嘞,塞外刚来的玉面茉莉!”
街边的早点铺子更甚天黑着就开了张,此时店家正忙着收拾桌上挂着豆腐乳的海碗、和桌下凳上大把大把的闲食瓜子花生壳儿。
江欲行皱着眉头,目不斜视走在之素身前,恨不得快些将这巷子走完。不料加快步子之后,转了个弯到了个更大的街巷,甚至还和一个吆喝着卖糖葫芦的中年男人撞了个满怀,惹了一顿骂。
江欲行脸色更加难看,一边觉得在仙子面前丢了师门的脸,一边也自责不该答应带神仙来这俗气漫天之处。
是了,江欲行对之素是神仙这事深信不疑。自之素自报了身份后就不再叫她姑娘,一口一个仙子无比虔诚:那般在月色中踏水而歌的人,必定如昨夜月光般柔和高洁。
回头看去,仙子正一只手递来两串糖葫芦,同时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糖渣。
“……仙子……俗世种种杂乱不堪,并无我们修的天道。”
“道士,且看看你身后。”
江欲行回头看去。两个衣衫单薄的少年各自背了一捆柴,在自己身后绕来绕去,还对着江欲行后背指指点点。
“看啊,是剑,他是大侠哎!”
“你说让大侠叫我们功夫,能成吗?”
“别做梦了,咱又没钱,这样的武功师父,也就刘财主家才请得起。”
江欲行回头望望之素,才知道这两根糖葫芦并不是给他买的。
背着剑的大侠亲自递来糖葫芦,两个少年受宠若惊般丢了柴,各自深鞠一躬。
“我……我不过是个道士,这剑是木头做的,不能救世。”江欲行并不想与人们多交谈,只为自己开脱几句,随后看向身后的之素,不知她为何要让自己来送东西。
两个少年不管他如何开脱,乍着胆子请江欲行去家里用饭,之素这时抢先一步了,替他爽快应下。
有之素帮腔拆台,江欲行很快被迫丢了高傲的道士风骨,稀里糊涂成了两个半大少年的武功师父。后来又仗着熟读诗书又兼顾着两人的功课,不得不频繁往来山上山下,之素始终笑呵呵地跟着。
闲暇时,江欲行也带着两个孩子上山游玩,且抛去吝啬,大大方方告诉了他们木头又好又多的谷地位置,同时瞥了之素一眼:“如何?”
之素拿匕首削手里的小块柴火:“不错,有个师父的样。”
“足足一月了,仙子让我收徒我也收了,教书写字我也做了,仙子何时为我解惑?”
“唔……明日教你。”
“不行,明日得教他们第四式了,最为重要,不能延后。”江欲行脱口而出,并未觉出不妥。
“那好啊,明日我跟你下山。”之素放下匕首,转着指尖竹笛,满脸志得意满。
文/吕文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