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是个热闹的时代,文坛是个热闹的地方,古今皆如此。
今天的文坛也会像民国一样,有些才华横溢兼或叛逆的女青年,不为世俗所容,不为主流认同。她们也想在逍遥笔底的同时,在文坛成名成腕。那么,一个初出茅庐的文学女青年该如何快速成长呢?我们可以参考《黄金时代》里萧红人生寻找一些线索。
女性
首先,你需要一个具有辨识度的标签。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性别是一个很好的区分。在一个以男性为主导的话语世界里,稀少的女性身份很容易让萧红从众多作家的笔底江湖中脱颖而出,步入一个竞争相对较少的舞台。
但是性别还不够,要混文学界,她需要一个能让文学界认可的标签,确立自己在业内的相对位置。萧红的选择是“自由”,她的作品中贯彻着一种不合时宜的自由。这既是她作品的精神内核之一,也是她本人性格的坚守。她自由不羁,坚韧顽强。在一些问题上,她不在乎世人的看法,敢于冲破束缚而呈现生命自由的、真实的状态。她的这个印象,在当时的时代处于边缘位置。对于书写文学史的人来说,看惯了一个时代某类作品的同意重复,萧红的这种遗世独立,反倒可以给后世的解读预留空间。
有了内容还不够,人们不仅期待一个女作家会讲故事,还期待女作家本身就是故事。如此,一个对于爱情不循规蹈矩,或者在几个男人之间有故事的女作家,就能收获故事外的故事,吸引读者由内到外的关注。萧红离家出走投奔关系暧昧的表哥、与人同居在旅馆中婚先孕又惨遭抛弃、与萧军相恋多年又无疾而终、嫌弃端木蕻良的怯懦却又选择结婚……一个本身就是故事的作家,她讲的故事会更吸引人。
圈子
自己的努力是成功的基础,但从东北小镇的文艺女青年,到蜚声国内的文坛名家,她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缩短这条“很长很长的路”也是有方法的,比如在文坛加入一个圈子,找到与自己契合的组织。这里有已经成名的大佬提携,几句赞赏,一个出版的机会,都足以让人省却许多没有方向的努力;还有与自己趣味相投的朋友,可以互相畅和,互相欣赏。在小圈子里形成自己的口碑,通过集体的力量迅速推广,引导正确的舆论方向。众人拾柴火焰高正是这个道理。
萧红的圈子是左翼作家联盟。这个圈子里有萧军、鲁迅、胡风、许广平、聂绀弩、蒋锡金、冯乃超等人,萧红的成长离不开这个圈子。无论是在文学道路上,还是在个人生活上,我们都能看到这个圈子对于萧红的支持。萧红也明白这个圈子对于她的重要意义,她自己的生活很多时候是在“随波逐流”,跟着圈子里的人在走。当她自由而不自信的时候,这个圈子能给她提供保护。
当然,萧红也明白圈子是一种束缚。圈子里的人过于相似就会丧失自己的个性,对于一个想要流芳百世的作家来说,这中泯然众人是不可接受的。或许萧红认同左翼作家对于底层社会的关注,她自己却选择“存同求异”的方式,让自己与这个圈子的主流文学话语保持距离,为自己的个性舒展,提供一个空间。
当然,即使若即若离,即或位于边缘,也是因为有这个圈子的存在才烘托出意义。
比选择一个圈子更重要的是圈子自身的发展,以鲁迅为首的左翼作家圈子因为与政治的密切联系,在建国后的文学叙述谱系中获得了主流的地位。鲁迅被封为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文学家、思想家,被捧上神坛,而当时圈子里的其他人,如胡风、蒋锡金、冯乃超等人也身居要津,成为文化届的中心所在。而被纳入这个圈子的萧红也沾了光,成为左翼作家群中的女性代表。
时代
此时,萧红作为一个文学女青年已经成功晋级著名女作家的行列。下一步,她成为值得铭记的著名女作家还离不开时代的造化。这个时代既指她所处的民国时代,那是她存在的时代;也指《黄金时代》电影拍摄的时代,那是欣赏她的时代。
萧红一些特立独行的思想得益于民国时代的宽容环境。如果不是自己热衷于政治斗争,民国的文人大体可以获得一个相对自由的空间。在如今许多关于民国学术大师热的描述下,我们都能体会到这种自由空间的尺度。民国在最近几年被赋予许多特殊的含义,被我们重新发现、重新解读、重新赋予意义,在民国时代的一颦一笑,若被几十年后的人听到,似乎都能解读出不一样的意义。这是时代的红利,今天如萧红般有才华的女作家,未必能获得她这样的文坛地位。
在暗夜里翩翩起舞也无法引起大众的关注,萧红还需要一个能够欣赏她的时代。改革开放后,文学中传统的革命叙事正在变弱,以左翼作家为中心的民国文学史书写系谱正在被颠覆,人们在发现更为多元的民国文学镜像。萧红所处的位置提供了寻找的便利条件,她既位于传统左翼文学圈中,又因为自己的独特的创作理念而居于边缘,传统的边缘正是一个反思传统、寻求突破的有利位置。给了后世的文学评论人足够的遐想空间。
写作是门艺术,而写出名则需要技术。许多作家的形象都经过建构,只是侧重点会有不同罢了。在文学殿堂里朝拜,人们看到的是一个遗世独立的萧红,一个在中国文学殿堂上地位显赫的著名女作家。从殿堂外的门缝里窥探,对于一个坏揣着“萧红梦”的人来说,或许也能看到一个文学届前辈女青年的成长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