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这本书之后我觉得,探索、对抗、和解,不就是命运的一部分吗?《命运》值得大家慢慢去品尝。——刘德华
“命运”是一个宏大而又深奥无解的命题。作为个体生命,不论身在何处、身居何位都以各自的方式扮演着“解题”者的角色。从呱呱坠地到老之将至,终其一生,熙熙攘攘的奔突,真正能够参透其中“命意”的又有几人。既然难解其中味、难觅此中意,探寻者只能借助其他的方式,依凭另外的媒介从理想的角度为生民开据一副缓解苦苦寻觅“命意”终极答案而无果所造成的失落感和挫败感。蔡崇达的《命运》就是这样一部供普罗大众疗伤自救的小说。“小说是生活的百科全书。”简单之语道出了该文学体式的社会意义和世情价值。既然是“百科全书”,那么就无所不包,具象的、抽象的,历史的、现实的、未来的,中国的、外国的,天上的、地下的,写实的、虚构的......正是如此,当在小说的世界里徜徉,不同的读者尽管对其投注的价值与情感不同,但总能够从中找寻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即使不能与自己的心理预期完全叠合,也可以从中汲取抚平躁动与迷惘心绪的营养。
每一个生命个体,皮囊只是可视性物什的存在,精神与灵魂则是不可触摸、无法看到的。就每个人的命运而言,它同样是一种无法感知,不可掌控的无可名状的存在。也正是这种隐形性,就决定了命运不可能按照人的主观意志去展演。这个不争事实不仅在文学的书写里,在现实也是同样。既然生命个体无法左右命运——懂得这个道理,那么在经历过一番抗争之后,无法达到预期选择与之和解就不会平添态度的烦恼,也不会诱发很多的悲戚。这,《命运》的主人公阿太用自己九十九年的人生经历做了生动形象的诠释。作为蔡崇达的首部长篇小说,他以独特的叙述方式为读者奉献了一部比较独特的作品。说其独特,源于作品是以主人公,九十九岁的阿太向“我”讲述的方式叙述故事、描写人物、表达主题。身为世纪老人,阿太以自己的人生经历为讲述的主轴,在过去与现在之间自由穿越。正是因为采取的是第三视角的方式编织故事,所以作品的转换非常灵活自由,但是“阿太的叙述”始终成为轴心。
故事是从“现在”开始,是“我”去看望正在焦急等待“死亡”的阿太,她躺在神婆身前躺着的藤椅上向我讲述了漫长人生经历,以及与自己紧密关联的人和事。就故事发生的背景看,它是发生在闽南的一个滨海小镇,时间的跨度从民国一直到改革开放的新中国建设时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濒临大海,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世代以海为生活的依靠。这样,这里的人们的生活方式主要有两种:讨小海——在近海附近种植、养殖以维持生计,讨大海——出远海大鱼或跑海上运输。不过,阿太的爷爷不走寻常路,他选择了过陆地生活——挑着胭脂粉走街串巷,过着小货郎的生活。也正是选择了不一样的生活,所以阿太家自爷爷开始生活就比较殷实富裕。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了雄厚的经济,做什么事情就有了底气。由于受传统的——传宗接代思想的影响,爷爷心中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生很多很多的儿子,以继承家业。可是,命运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演绎。越是想儿子,结果只生了女儿。面对无法改变的事实,爷爷只能无奈的叹息摇头——这是命中注定,命运难为呀!
“有钱就是任性。”既然无法满足多子多福的愿望,就要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并擦得亮亮的,为女儿精挑细选门当户对的好婆家。择婿的过程充满戏剧性和传奇色彩:作为长女,阿太的母亲任性而又有主见,她暗下决心,一定要相三十个男子,才确定自己的终身大事。可是,命运还是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连续几天共相了二十九个,由于阿太的母亲每天借着相亲之名,实际是美美的睡觉,结果可想而知。眼看择婿无望,爷爷既生气又焦急。看到父亲如坐针毡的样子,在太阳即将落山,爷爷打算停止择婿之时,一个年轻人——黄有海火急火燎地冲进门。此时正好醒来的阿太的母亲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年轻人,就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就是他了”。年轻人答应了两个条件——倒插门、生更多的男孩——之后,母亲的终身大事尘埃落定。因为是倒插门的女婿,所以爷爷一家对他特别的关心,生怕言语和行动不慎伤了他的自尊心,母亲对他更是呵护关爱备至。可是,造化弄人,越是想要什么,往往就不会满足你的愿望。阿太的母亲连续生了两个女儿——蔡屋楼(阿太)、蔡屋阁(小妹)之后,就再也没有生育的机会,因为成了两个孩子的父亲——黄有海不辞而别,从此像从人间蒸发一般(加入讨大海的行列,到海的对岸,成为有名的企业家,再也没有回来)。
面对命运的不公,阿母访遍了当地的庙宇,向所有的神明讨公道,结果仍然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带着两个女儿艰难度日。从衣食无忧的富家千金到两个孩子的母亲,命运与阿母开了天大的玩笑。寻夫、望夫、盼夫,最后带着遗憾在阿太出嫁的当天被大海吞噬,成为海的女儿。不幸把阿母折磨的神智有些紊乱,在神婆——蔡也好独特药方的治疗下,慢慢回归正常。本来想过上安宁幸福的生活,可是大海无情的地剥夺了她的生命。十六岁的阿太在母亲去世后,成为了蔡也好的媳妇。婆婆蔡也好在丈夫讨大海丧命之后,慢慢变得异常,成为了阴阳人——她能够听见鬼魂和神灵的讲话,也能够和它们说话;丈夫杨万流是一个憨厚勤劳的英俊小伙子,特别疼爱阿太。一家人,衣食无忧,其乐融融,本是一个幸福之家。可是,阿太自第一次流产之后,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偏方,都没有怀上孩子,这正应了神婆的谶语——阿太无子无孙无儿送终。不能做正常的女人,这是阿太一生的痛。“上帝为你关起一扇门,肯定为你打开一扇窗子。”想方设法无法成为母亲的阿太饱受痛苦的煎熬,杨北方、杨西方和杨百花(都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相继喊阿太“阿母”,又重新唤醒了她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母性。
命运总是与善良的人过不去,一家人的日子刚刚稳定下来,时局动荡,战火波及,又打乱了他们的生活。杨万流被抓壮丁带到海的对岸,从此与家人隔海相望。阿太与神婆一起艰难地维系着一家人的生活。保住命,活下去,就有希望。正是以这个信念支撑,他们一家才度过难关。一封从遥远的马来西亚寄来的信给全家带来了喜悦。杨万流从台湾逃到马来西亚,在那里自主创业获得成功,打算接一家人到马来西亚去。五口之家(神婆在念夫盼儿中离世)——阿太、阿妹、杨北方、杨西方、杨百花精心准备着马来西亚之行。可是在出境口岸检查证件时,因为阿妹与杨万流不是情缘关系,资格审查没有通过。一家之主的阿太不得不做出牺牲,让阿妹带着三个孩子前往马来西亚,自己留在了老屋。面对这样的决定,阿妹因为思夫心切也就接受了。而身患小儿麻痹的杨百花哭着闹着要与阿母在一起。迫不得已,五个人,分成了两部分——阿母带着两个男孩前往马来西亚,阿太跳着残疾的女儿回到了老屋,以种植海边的两亩地维持生计。没有接到妻子,杨万流一气之下在当地找了个女子成了家,时间不长就溘然长逝,留下了两个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儿子——杨北方和杨西方。
因为与丈夫没有任何亲缘关系,所以杨万流的老婆对两个孩子十分的苛刻。迫于无奈,两个还没有完全成人的孩子在马来西亚过起了艰难的打工生活。从书信和电报里获悉这些零零散散的消息,阿太的心如刀绞。丈夫是带着遗憾和怨恨离开这个世界的,他不会原谅自己;两个无辜的孩子在举目无亲的陌生世界能不能很好地生活,这些都是时刻压在心头的石头。好在天佑好人,两个孩子凭借着实干和韧劲在马来西亚终于创业成功。好了不忘本,两个吃尽苦头的孩子铭记这个做人的底线。只要有机会和可能,他们都会为家乡的建设和发展出一份力量,各地杨西方出资修建的“报恩学校”就是最好的见证。
一切景象似乎都预示着生活会越来越好、日子会越来越红火。可是,命运之手再次对善良的一家人发起攻击。杨北方回乡创业失败,负债累累,最后投海身亡;杨西方身患癌症,命留故里——云南,杨百花自三十岁卧床,后来的二十多年都是在床上度过。亲眼目睹着自己身边的亲人在命运的捉弄下,虽称不上是伤痕累累,但真正顺遂顺意的几乎没有。也许是经历了太多苦难的折磨,阿太的内心已经被淬炼的极其强大。自己一生虽然没有亲生的儿女,但是现在已经子孙满堂。书中的一段话对阿太的人生经历:“人间在说话,一代又一代人听到了。有的人写下了,有的人说出来,有的人活出来,用文字、用语言,用神像、用草药,用自己的一生——代土地说话,变成土地的器官,变成生养我们的土地本身......人生便是如此,人间便是如此。这很容易,普通的不易;生而为人,共同可知的不易。”阿太的故事在讲完九十九本日历之后就戛然而止,但是关于命运的拷问与嗟叹从小说散落到尘世,留待一代代人去探寻。最后用白岩松的话作为结束:“《命运》这本书具有当下的价值,到底该怎样活着,阿太的一生或许给大家答案。希望更多的人读完这本书能活得更坚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