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4日，周六，我参加了2017年运城市中小学教师资格证考试笔试的监考工作。
以前曾多次参加成人自考的监考工作，在我的印象中，成人考试很难规范，作弊现象普遍到了“你若规规矩矩答题一点都不作弊那你简直就是傻逼”的程度。监考的尺度很难把握，监得不严怕被问责，监严了考生骂声一片，嫌我们不通人性不体恤他们的难处，似乎监严了就是对不起他们，他们和监考老师捉迷藏，我们堵住这里堵不住那里。记得某次监考，因一位牛高马大的自考生行为过分且态度恶劣，和我一起监考的一名男老师看不下去，差点与考生打了起来。
经验多了，难免教条。我想当然地以为，这次监考可能也要面临考生普遍作弊的现象，于是心里暗做准备：只要考生行为不过分，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监考时看看书，写写东西，大家相安无事，监考工作自然也就应付过去了。
对于考生作弊，相关组织单位和领导们可能也做了充分的估计，领导明确提示我们：考生可能会大量携带夹带，且不止一部手机，因此允许我们视情况而“流动监视”，若遇到情节严重的考生无法有效制止要及时上报处理，领导甚至还提醒我们要注意保护自己，切不可因为一次监考而受了处分或遭人殴打。
但事实并非如此。
首先，这次考试的规范远非以往的成人自考可比。监考的前一天，我们被通知要集中开会，接受监考培训。这样的培训以往只在中考和高考前才有。培训时，校领导全部到位，还有两位市里派来的“钦差大臣”——特监。特监的讲话和接下来规范的培训让我们意识到：这次考试真的属于“国考”。确实，所有的规程，相关领导的态度，真的与高考无异。
培训结束后，我们分头下到考场里，学生们已经把他们的教室收拾成了考场，我们的工作就是检点考场桌凳的摆放是否规范，卫生是否合格，然后贴考号，以及做一些细碎的工作。工作之一就是在黑板的左上角张贴一张A1纸大小的“重要提示”，提示的内容我是在第二天监考时才认真去看的，不看则已，看了内心直打鼓，有些字眼格外醒目：将手机带入考场，无论是否作弊，都将被视为作弊，将被取消本次考试资格，还要处以禁考（国家教育考试）三年的处罚。而在考场内使用手机和替考等则被提高到了“触犯刑法”的高度！
这一切都让人压力山大，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考生若作弊的话我们将如何面对。
4日一早，我吃过早饭，把手机放在家里，提前去考点报到。点名之后，领导又反复交代，然后我们领取了相关考试材料进了考场。许多考生已经等候在教室门口。我们开门、拉开窗帘，然后组织考生进考场。考场里已经提前放置了手机信号屏蔽器和金属探测仪，我站在门口提醒考生将“违禁”物品放在门口的桌子上，然后逐个查看考生的准考证、身份证是否与考生本人一致。另一位监考老师用金属探测仪对学生进行安全检查，并督促学生在考场签到表和考试承诺书上签名。这个过程很费时间，眼前的考生们充其量也就二十出头，他们乖乖地配合我们的工作，显得颇为规矩，个别考生甚至有点胆怯。他们大都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无论毕业于哪个学校，他们接受的都是规范的教育，他们应该没有沾染太多成人的习气。这是一次资格考试，是求职道路上的一个门槛，也许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唯一的机会，但一定是一次非常重要的考试。前途迷茫，大大小小的考试艰难，但他们在面对人生中的挑战，他们一定为此付出了很多的努力，也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我亲见许多考生在进考场前仍抓紧时间看书。而我们，却戴了颜色极深的眼镜，用充满怀疑的老眼光去揣度他们。
瞬间，我紧绷的弦松了下来，心底也变得柔软起来，我明确了作为监考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细心地，耐心地为他们服务，同时，严格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十分钟，半小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的考生都在埋头认真作答，我没有发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有任何作弊的迹象，他们也许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打算——我再次为我们的教条而暗自羞愧。
我们的考点有64个考场，考生据说有1600多人，那么全市参加这次考试的考生至少上万，这么多人在为求职努力，而这仅仅是他们求职道路上的一次资格考试，而且必然有很大一部分人通不过这次考试，想到这里，再看看眼前这些年轻的考生们，我的心里不禁生出了些许不忍。我不禁想起了远在外地求学的孩子，若干年后，她也必然要面对此类考试。我的外甥女此前也多次参加这样的考试，最近工作才稍微安定下来。
随着社会的进步，这样的考试必将越来越多，我们的眼光和意识也该改变了，这些考试的组织将越来越规范，作为工作者的我们也该感到欣慰才对。
早上的考试时间是9：00——11：00，密封完卷子也就差不多11：30了，下午1：00就要开考，12：20就要集中，来不及回去吃午饭，因此学校给工作人员订了盒饭，大家直接在工作地点吃了盒饭，就又开始了下午的监考工作。
本来以为已经熟悉了工作流程，结果下午监考时还是出了点小意外。这次的试题袋的拆袋和填写都不同以往。熟悉监考工作的老师们都很清楚，考完后密封时仍然要使用原袋，所以拆题时千万不能弄破原袋，也因此以往大考时的试题和卡袋袋口都用密封条封住，袋子本身的舌头上并不抹浆糊或胶水，拆袋时，我们用小刀或手指头沿着袋口小心翼翼地划过去，就可以拆开试题袋了。但这次的袋子封得很严实，很明显袋子舌头上抹了不止一点胶水，用手指头根本划不开，用小刀又很容易割破袋子，我和另外一位监考既想保全袋子，又担心耽误发卷子的时间，但干着急就是没法把袋子拆开，眼看着答题时间就快到了，我急得只想开口骂人，情急之下，锋利的小刀划破了我的食指指肚，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我顾不得喊疼，为了防止血迹染在卷子上，我用纸裹住手指继续拆题，费了老大的劲，我们终于拆开了袋子，按时把试题发给了考生。
考生开始答题后，我坐下来，一边用卫生纸擦拭手指上不断往出冒的血，一边拿过试题袋研究：试题袋用纸考究，缝隙处都贴着密封条，上边赫然印着：教育部考试中心，骑缝处又盖着许多教育部考试中心的印章。既是这样，那就绝不可能是我情急时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不知道这是哪家神仙装的试题，这么不专业……不可能是那样，莫不是人家用了什么高科技的胶水，只需轻轻一呵或者怎么一下就可以轻易拆袋？我闻了闻袋口的胶水，甚至还舔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玄机。真是所谓的“不明觉厉”呀！看着被我们拆得犬牙交错的试题袋袋口，我很有一种挫败感，没想到一个监了几十年考的老教师竟在一个试题袋面前出尽了洋相。尽管小心翼翼，袋子上仍然赫然染上了我的血迹，尤其是袋口的一处，颇为显眼。一起监考的老师担心地问我：“这个要不要紧？”我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是啊，这算是工伤呢？还是工作失误呢？前者是要受表彰，而后者是要被处分的呀……管他呢，我已经付出了血的代价，于心无愧，该怎么就怎么吧。
密封试题时，一起监考的老师忽然激动起来，她从袋口又翻出了一个舌头，舌头上还贴着双面胶。我瞬间明白了：这就是玄机所在。我们大可不必那么担心袋口破损，因为再次密封时有备用的舌头……而装试题的袋口封严，又可以避免试题在运输的过程中发生因为密封条破损而泄露的现象……真是的，这样的一个绝妙的设计，却因为缺乏沟通和了解而产生了多少麻烦，不明所以的监考老师们，有多少人会和我一样，付出了血的代价呢？
一次监考，感触颇多，既有感于自己的教条与落伍，也深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次考试的组织，每一个环节都至关重要，任何一处出了问题，都会影响到考生的切身利益。由小见大，由此次监考，我们还可窥见社会的进步以及进步过程里的复杂与艰难。
不知怎么地，我竟想起了刚看过的一部BBC纪录片《企鹅群里有特务》，里边一个片段让我记忆尤其深刻：一群帝企鹅准备迁徙到繁殖地，途径一处地形复杂的冰川时，一只帝企鹅不幸掉队并迷路了，当它好不容易走出来时，它的同伴们已经丢下它走远了。这只孤独的企鹅没有放弃，它凭借着自己的方向感艰难地往前追赶，走累了就腹部着地溜着走。期间起了暴风雪，它的同伴们为了抵御暴风雪，就停下来抱团取暖，而它也就因此赶上了大部队。发现了同伴的它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它的同伴们……那一刻，观看电影的你一定会忘记了它是一只蹒跚笨重的企鹅，你分明看懂了它所有的情感：它的坚持，它的寂寞，它的孤独，它发现同伴时的惊喜……你分明能看到它激动的泪水和呢喃……
我们和这只企鹅一样，也是在怀抱希望，在努力前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