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憨豆先生的午餐时间(番外篇):贾苗苗出走二十五天1

夜已经很深了吧。我猜。

早就和衣躺下,灯也关了,却怎么也睡不着。睁眼看窗外夜空中那颗最亮的星。它看起来很大,很亮,离我很近。很孤单的挂在夜幕上。我疑心是夜晚飞机上的灯光,定定地瞅了二分钟,确定那不是飞机上的夜灯。的确是一颗星星,就是人们经常说的启明星吧。

本以为,启明星只有在早晨的天空出现。原来它什么时候都在。什么时候都大得这么不真实。

可我还是迷失了方向。一个人躺在这昏暗冷清陈旧的小旅馆里,四周是撕扯不动的黑,空气里飘荡着潮霉的味儿。

前台那个跟我要身份证的男人,一口黄牙,头发油腻,目光贼溜溜的上下打量我。听我结结巴巴说身份证丢了,也就不再硬要300元押金,收起我那两张百元钞票,很爽快的把一张房卡扔出来。

他那意味和神态,让我想起汪苗苗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江湖险恶。

沿着步行楼梯爬到三楼,墙皮斑驳脱落,楼梯扶手泛着油腻腻的光,那个猥琐男人目送着我一路上楼梯,看不见我背影了,还不肯收回视线。

我心怦怦跳,进了房间,赶紧关上门,拴上门铁链。

躺了好久,晚饭没胃口吃。此时肚子饿得火烧火燎,窗外马路上的太阳能路灯还没有熄灭,估计时间还不会太晚。

我坐起来,抓起背包,怎么也得出去找个便利店买点充饥的东西。

小心翼翼开了房门,轻轻走下楼梯。我的影子投在脏兮兮的墙壁上,像黑暗里冒出来的鬼影。

前台那个男人不在。我松口气,走出玻璃门。

三月份冷冽的风让我打了个寒战。我把T恤的帽子扣到头上,低头沿着街道走。楼上住户窗户亮着稀稀拉拉的灯光,很多人家都睡了。

走了几百米远,终于看到有一家规模比较大的便利店,灯火通明。我走进去,买了两个大桶泡面,两个松花蛋,两根看起来比较有食欲的法棍面包。法棍长得像一条木棒,我想拿它当明天早上的早餐。

收银员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满头剪成板寸的头发全白了,连嘴唇上的短髭也白了。我跟他要一点热水泡面。他用包裹在皱纹里的黄黄的大眼珠打量我一下,不声不响拿起身后的电水壶给我的桶面里倒了足够的热水。

我坐在橱窗旁边的凳子上,等面焖好。一边等,一边忍不住撕开法棍面包的塑料包装,狼吞虎咽的啃起来。面包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味,可几口下去,胃的灼烧感变得不那么尖锐了。

热乎乎的大桶面香味儿诱人,就着热乎乎的汤汁,呼噜呼噜吃下去,肚子熨帖,全身暖和,整个人活过来了。

我付了钱,谢过这个白胡子老头,抱着吃剩的一根半法棍,回小旅馆去。小旅馆叫沙包包客栈。旅馆不怎么样,名字倒小清新得很。我当时就是喜欢这个名字才选了这一家的。

如果我知道这个小客栈后来让我毛骨悚然,我肯定不会这么冒失。

我走进沙包包大堂(如果前台正对的那一块巴掌大的空间,也算得上是大堂的话)。看见前台那个猥琐男跟两三个年轻点的男人在吸烟,可能刚刚喝过了酒,空气里飘着刺鼻的酒臭。他们嗓音忽高忽低的在争论什么,看见我进来,一齐抬眼看着我,有人吹了一声口哨。一个穿红外衣,烫着蜷发的瘦个子对我招招手:“小美眉,过来玩玩啦......”

我急忙低着头,匆匆往楼上跑去。

他们在下面哈哈大笑。

“这个小妹很正点的呀!” “能不能别像头饿狼......” “我敢打赌,她肯定是处......”

我捂着耳朵飞奔上三楼,一拐上三楼走廊,昏黄的光线下有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男人的腰带已经松开,手伸进女人上衣,嘴巴在女人脸,脖子,裸露的胸口,猛啃,女人嘴里发出急切难耐的吟哦声。看见我,他们照旧又摸又啃。我绕过他们,进了房间,刚刚吃下去的泡面要漾上来,心脏狂跳得想要从口腔蹦出来。

我背倚着门,捂住脑袋。泪水汹涌放肆的流淌下来。

我毁了。我是毁了。

我是前台那些痞子二流子都看不上的坏女孩儿,我跟走廊上那个女人一样令人恶心。

隔壁的门碰的开了,接着传来女人的尖叫,男人在床上奋力运动,床板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墙壁隔音几乎为零。两人折腾的声音时断时续,持续了一个晚上。

早上,我顶着熊猫眼,吃过松花蛋和法式面包,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要退房。

那个猥琐男眨巴着他灰暗的眼睛说不行,你原定住一周,才不收你身份证的的,现在单方面要退房,押金就不能退了。

住宿费一晚五十。我才住了一个晚上,竟然要二百。江湖果然险恶。

我咬牙想想,不舍得二百元就这么便宜了这个猥琐男,“那你给我换房间。”

“那行,换一间房。”猥琐男满不在乎的扔给我一张门卡。

这个房间在三楼尽头,朝阳,房间里干燥一些,但是到了晚上比原来那个房间冷。我盖着一床被子,晚上冻得打哆嗦,又把邻床上的被子抱过来盖上。

我在前台那里拿到一份南弦城晚报,在上面寻找招工启事。身上的钱很快就会花光,我得先找份工作。

保姆,做不了;进工厂,没技术;建筑工地,没力气;文秘策划,没文凭。饭店刷碗工呢,或者超市收银员,这些我可以。可惜我把报纸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没有一个地方招刷碗工或收银员,都是招有技术有工作经验的,我干得了的简单活,人家也能干。

柳凤没文化只懂得打麻将,贾盛强在工地上抹墙灰当了个小组长就觉得了不起。我一向最看不起的两个人,现在想想都比我强。柳凤能吃苦耐劳,家务田里一把抓,贾盛强原来扛大包,现在成了工地上的技术工人。

接下来的几天,我经常去附近那家叫鼎盛客的便民超市买东西。那个白胡子老头认识了我,跟我拉呱。问我住哪里,我说住附近。

“为什么老吃方便面呢?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姑娘。长身体又忙学习的时候,得多吃点有营养的。”老头在计算器上摁着数字结账。

其实,我也吃够了方便面,一闻方便面的味道就反胃。

我想吃家里的炒菜,新蒸出来的散发着麦香的馒头,小米稀饭,飘着嫩黄蛋花和碧绿葱花的面疙瘩汤。

一口面没吃下去,大颗泪珠从眼里滴落进杯面里。老头儿看看我,没吱声。等我慢慢吃完了杯面,他把手中的计算器递给我,“姑娘,帮我结会帐,我吃口晚饭。人老喽,忙一天精神就不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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