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织梦者,我有自己的道德底线,请回吧。”
“嗯……”
“给你个忠告,雪花总会被烈阳融化的,更何况这个伤痕累累的世界。”
把烟头熄灭,他径直离开了,他知道这个奇怪的家伙一旦拒绝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白离把来人送走后,缓缓关上了破旧不堪的铁门,阻隔了那耀眼的阳光。
屋子内只有一张沙发,破旧却又干净。
屋内的简洁与外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望向窗外,横七竖八的垃圾桶上躺着几个流浪汉,正在美梦中。
他不知道世界是从何时变成这样的,也许曾经世界也像外来者描述的那样美好……
富人逃离了这里,穷人在梦境中醉生梦死。
上帝的语言给了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最后一丝慰藉,也斩断了希望。
织梦者将人脑作为生物计算机,在其上面编写一段段程序。编写出一个个美好的梦境。
他对世界已经不抱有希望,世界或许还有转机,但人没有了。
浑浑噩噩的人,醒来后就是买一瓶劣质的营养液,找一个同样浑浑噩噩的织梦者编辑一个天国,再次睡去。
也许哪天积蓄用完了,他们会找一份零工,得到一笔钱,然后继续浑浑噩噩。
白离不想这样过完一生,但在泥潭中的鱼显得格格不入。他更像是个异类。
“ 咚咚”
“ 我说了不会同意的,请不要再烦我了。”
“白离先生,我想我会有你想要的东西。”门外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却有显得很不同,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的声音中有一种名为未来的东西。
不知为何,白离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门。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胡渣,皱巴巴的大衣,一顶破旧的帽子。很干净的打扮,至少身上没有堆积了不知多少年的污垢。
“你想干什么,我提前声明我是不会进行任何有关“意识”的编辑的。”这是白离面对来客一贯的说辞。
“不,我想你误会了,请至少先听完我的解释,好吗。?
“你已经在开始浪费我的时间了。”
“哈哈,你可真是幽默,我要解释的不多,‘意识木马’,不知这能否代表我的诚意?”
白离的瞳孔登时放大,声音都有些颤抖。
“谁给你的!”
“无可奉告。”
“你的目的是什么。”
“显而易见,况且白先生你也其实在渴望,不是吗?”
“新…世界……”
“没错,世界还有希望,但人已经绝望了。这样堕落的人何谈改变世界?要改变世界,只能先改变人!”
“你…我是不会加入你们的。”
“不,我想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来通告,你的加入与否,对于结果而言并不重要。”
……
白离从沙发上醒来,他已经猜到自己记忆被删除了关于那个男人离开前的那段。
“意识木马,病毒,强制入侵……”
他们想要删除所有人的意识,再编辑一个崭新的,充满希望的人格来代替其身份……
织梦者确实能编辑梦境,但这个职业诞生之初的目的却是人格编辑。在这个过程中必须大脑意识全程放松,并时刻保持活跃。
但木马不需要,它是强制编辑……
疯子,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
阻止他们?难道自己不期待那个新兴的世界吗?一个有明天的世界。而不是现在这种病入膏肓的世界。
他在逃避,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他似乎忘记了很多事,自己的过往。
日子又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天,或许是几年。
带着黑色面具的暴徒将人从美梦中掠走,回来时,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他们自称革命者,宣布对整个世界进行清洗。没有人死亡,所有人却又都死了。
革命者并没有来打扰白离,他们对这里敬而远之。
垃圾桶上的流浪汉都不知所踪,再也没有人去找织梦者了。
同样浑浑噩噩的织梦者曾去抗议,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善解人意了。
日子依然得过着走。
相比这个世界,寻白离也好不到哪里去,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他还未病入膏肓。
不知何时白离开始借酒消愁,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愁什么。他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痛苦,但余痛却从未离开。
记忆,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有人在掩饰什么,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改变的了吗?
或许过不了多久,白离也得接受革命者的改造了。
他看向门框上的一行字“忘掉一切才是唯一的出路”,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却认为它存在很久了。
“咚咚”
门被敲响了,白离打开了门。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大概十一二岁,看不出男女。
白离认得她,隔壁的孩子。她的父母在不知道多久前被革命者带去改造了。
“先生,你能帮帮…我吗?”
“为什么?我想你应该回去找你的父母。”
“他们都死了……”
“开什么玩笑,早上我还看到他们,赶紧走,别烦我!“
“真的……那不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被黑面具杀了……现在黑面具也要来抓我了,求求你帮帮我……”
“都说了别烦我,滚!”
白离直接关上了铁门。好吧,现在他已经烂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遵循内心本能罢了。
他现在不想思考其中的蹊跷,反正自己也改变不了。
他终究是陷入了泥潭中。
某一天,天上来了那些宇宙国的使者,那些都是早就进入星际时代的大国,而这个国家,却永远困在了母星上,仅有少数富人逃离了。
白离似乎不是这个国家的人。
但他忘了自己究竟是不是了。
使者向人们发出邀请,加入他们的军队便可以获得他们国家的公民身份。
没有人拒绝,若是之前那个堕落的世界,或许会是没有人接受。
白离并不管那些。
他依然过着自己的日子。
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偶尔会有耀眼的光芒划过天际。
周围人越来越少了。
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雨……
雨,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了……
只可惜,这雨是血红的……
其中还夹杂是残肢断臂,白离不知为何走出了门。
血水洒在他脸上,比以前空气中的烟尘要好闻……
他伸出手,一个不明的球体落在了手上。那是,一个眼珠子。
雨中的长空,几枚陨星划过。
他流泪了,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上一次流泪是为何。
泪水是血红的,就像这场雨。没人欢呼,没有人绝望。
他想起来了……
关于他的一切。他的记忆,是自己删除的……
他早已预见了结果,革命者,不过是群彻头彻尾的骗子。
血雨……只是他们抛洒在战争中死亡的尸体罢了。他们连被安葬的资格都没有。
他又看见了那个孩子,那个乞求他的孩子。
她逃过了革命者的抓捕,因为她的腿断了。革命者不愿意改造一个废人。
她活不了多久了,伤口早已溃烂。
她废力地爬出了家门,再一次乞求:
“先生,求求你,帮帮我,我真的不想死……”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和血水混合在一起。
白离没有再拒绝她。
“没事的,你不会死的,你会做一个好梦的。”
白离最后一次编辑了梦,一个真正幸福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