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Dying
绚丽的霓虹灯灯光将夜幕驱逐,仅留下深蓝色当作它的底色,漫天高楼林立,又想将谁困为井底的蛙,行人脸上灿烂的笑容映射着耀眼霓虹,或是将青春混合朝气一同挥洒,或是一把将琐事的不畅快倒入酒杯伴随一两知己灌入胃囊,浑然的畅快肆无忌惮的驱赶每个人曾经的不悦,人的悲喜总不相通,没人会去好奇一间咖啡馆里又藏了几千个故事。
一位少年面色平静地穿行在繁华中,毫不起眼,如果不是熟人的话,很难有人注意到他,无论是样貌、举止还是穿戴都没有出众的,只是平静地走着,自然的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没打扰到任何人。突兀的,尖锐的刹车声划破了自然,少年才意识到,自己刚闯了红灯,卡车头几乎要贴到他的手背,但迟疑并没持续多久,如同幡然醒悟,尴尬的笑容在脸上浮现,拱了拱手,道了声歉,又回到了人群中,随他们一起等待绿灯。能让人感受到的是,平静的目光没有焦点,更像是给窗户上了把锁,屋中是走了水的柴房。
没人在乎城市的繁华何时休止,人们早已习惯任由它装点自己精致的心。
金碧辉煌的装饰未免浮夸,但浮华的灯光着实照进了人们的心中,热情的前台时刻面带微笑,不过少年并不能接受到上次的待遇,因为他实习员工的身份。
比起前厅的奢靡,员工的休息室显得杂乱不堪,浓重的烟味和酒气,简直要熏得人睁不开眼,昏暗的灯光照耀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压抑,这里的有席地而坐,有瘫坐在躺椅上,更有甚者直接坐在阳台上,但无一例外神色颓然,大多掐着根烟,任由火光明灭,似乎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似乎被什么伤的很深,有几双眼睛正盯着少年,但大多则是不以为然,没有因他的进入而有所动作,还只是静静的抽着。
“走吧”,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站起来平静地说道,他是23,少年上次前来时的对接人。顺手把抽完的烟屁股弹进了垃圾桶中,而后,他便在前面带路。路上死寂般的沉默总会让常人感到尴尬,但两人都不在意,走廊的灯管同样昏暗,橘黄的光并不能带给人暖意,这给人的感觉更像是高档酒店,至少晚上如此,走廊旁的门许多开着,开着的里面都没有人,大多是他所熟悉的,上次在这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其中几间房度过的,但他已经记不清都是那间了,房间的类型大多相同,他曾在这留下的痕迹也早清空了,但这不是他忘记的主要原因。
兜兜转转来到前台,朝等候室方向走去,他上次先来的是这里。黑色的真皮长沙发,同样富丽堂皇的装饰,不过灯光更亮了些,磨砂玻璃隔间的门都大敞四开,只有一个人坐在长沙发上,见到来人,他看了过来,面色平静。
23示意他进隔间,待都进了,便随手将门关了起来。毛玻璃的间隔并不能阻挡视线,只是能让人安心。“规矩和流程都清楚吧?”23率先开口,但还是一副颓废的样子,很不能让人信服,对面的年轻人也跟着开口:“清楚。”“同意单签了吧?”“啊...好像是没签。”他的语气很是平静,声音有些低沉,只是他的反应明显慢了半拍,回答略显迟钝,好像思索着什么,但让人看不出来心事重重,在23不问他的时候,他习惯性地看向窗外,眼神稍显涣散,但又然人感觉他是在欣赏风景。
少年也不禁跟着望了过去,窗外是居民楼林立的小区,现在是夜间十点,无论楼宇间小道,还是整齐的沥青路面,人的足迹都没有那么多了,只是远处的灯还多数亮着,为夜幕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毕竟这是小区里,商户并不算多,这扇窗户看过去还刚好看不到烧烤摊云集之处,更没有多少人愿意在这清冷之地散步,所以就算外面是闹市,还是能睡个踏实地觉,当然,前提是你愿意,而不是混入人群中一起挥霍在一夜繁华中。
“简单描述下情况。”23说着,从带的夹子里摸出了一张表,放在桌上。“忘了爱,再也感受不到,甚至没有喜欢的冲动。”23轻微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或是情感的拥堵,或是过去的遗留,把那些没用的情感还留在了心里,着实让人郁闷,到跟感受不到它里面曾蕴藏的丰厚的东西。像是生前精彩的人,已然死了,被埋进了土里,发烂发臭,我感受不到,他的丰功伟绩,我也不晓得,这能呆呆地望着墓碑,了解他的生卒年,但可笑的是,他曾是我最亲密的人,但又同现在的我没有一点瓜葛。我也只能任由那份情感腐败,”他笑着,苦苦地笑,眼神还是望着窗外,没有收回,他说的很慢,语气也很平缓,甚至中间有所停顿,但那种无形的情感,将少年也淹没。
“刚才的那段话对你来说,是情感宣泄还是真实地表达?”趁着他刚才说话,23已经将桌上的表用黑色的字迹覆盖了一大片,他现在还眼没抬地边写边问,那张像形似档案的表并不是档案,这的档案都采用电子格式,专用的系统中详细地记载了每一位曾来过这的人,档案语言的精炼和准确性称得上登峰造极,这是唯有文字能表达的。虽说绝大多数也都是这些对接人亲自写的,但23手中的只是他自己的习惯,他只是喜欢用笔书写、记录的感觉,所以即使他写的档案不会起到任何作用,甚至只是在为自己增添工作量,他还是坚持这么做,但像他这样有怪癖的才是干这行中常见的。
“都是,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表达方式,虽说确实有些情感和抽象化,我还是自信这些能表达出我想说的。”
“做个扫描吧”说着23从身后柜上的一打同意单中摸了一个递了过去,他只是轻轻扫过了几眼同意单,一如既往的没有流露出情感,然后签上了他自己的姓名。23接过单子,在对接人处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将档案在系统中创建好后,他被领向了少年和23来时经过的走廊,随意走进一间,23将他的工作牌插进了门口的卡槽,和酒店的房卡插后通电类似,现在,屋中的仪器都可以正常使用了。
23让他躺在类似脑CT的机器上,机器和房间的装饰搭配起来有点不伦不类,好在它表面涂的是黑色镜面漆。躺下之后,他整个人缓缓被移入舱体,待完全进入后,他缓缓睡了过去。
“要开始了,少年。”23自言自语地说着,并戴上了连接着仪器的头盔,头盔能将整个头包上,材质像黑色亚克力,并不透明,但反光。少年也跟着戴上,随即他的视线便捕捉不到哪怕一丝光了,他也开始昏昏沉沉起来,倾倒在软沙发靠背上...
Mr. Love
罗爵又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计划表,每一条他都想的仔细,生怕落下什么重要的,再确认了万无一失之后,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离他计划好的时间还差一些,他并不打算提前出发,单想将其消磨掉。
打开了他的购物软件,将才刚看过的快递又看了一遍,不出所料地没有变化。他只是盯着屏幕发呆,计算着快递的到达时间,他想了又想,那一天恰好能赶上,能赶上他准备好的一切,想到这,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他总会有一些发自内心深处的幻想,但仅是出现的瞬间,又会被自己的理智掐灭,他的坚守告诉他不能亵渎那份神圣,于是他将它默默收好,埋藏在心中的角落。他总是不求结果的,也总是不易被发现的。
将散乱的心绪收回心中,时间也差不多可以了,于是将早就收拾好的包拎起,把手机塞进口袋,转身出了门。
初秋的天气微凉,细腻的风轻柔地划过面庞,带走脸上的几丝温度,却又不能被记忆,甚至没有掀起情绪的能力,只将周围的一切衬得更加美好了,那人生中最柔和的一缕风啊,就这么被轻佻地忽略了,甚至没能察觉到它深沉的心意,只是它的表达过于含蓄。
悠闲登上停下的公交,车上几位显得的车厢十分空旷,后排还有几个空下的座位,飘然随意寻了一处坐下,顺手把窗户拉开缝隙,任由灌入的风吹拂他的脸,眼神随意聚焦在窗外的景色,但心中没为它留下位置,只停留在眼前。
思绪飘到了名为幻想的远方,他又在盘算今天的安排,一个个地点在脑海中浮现,其中编织着一个个他并不打算实践的幻梦戏剧,剧情被编排又演练了无数遍,把任何缺陷修缮到完美,把细腻的情感体现到极致,又感不够满足,就再重新演绎,好让那幻想中所不被实现的快感充实他执拗的心。双眼严重的干涩感将他拉回现实,似乎很痛苦地闭紧双眼,摸索着将自己打开的窗户关上,却续不上幻想中压榨出的愉悦,微弱的烦躁涌上心头,再由一口叹息排出。只好拿出手机消磨无聊的时间,但也没想好去干点什么,无意识下打开了微信,看着与她的聊天记录,上下滑动,像是要找到没刷新出的消息,又随手退出了微信,先看了导航,又算了时间,确定没问题后又盘算起来,口中呓语,细致的将规划一条条罗列在脑中,待他想完了,也发现自己已身在地铁的站台上。
确认了左右行驶方向就安静地站着等侯,无聊间又开始摩挲深埋在心中的情感,同时被稀疏的人流裹挟进入了地铁中。
洁白而整洁的座椅上几乎挤满了人,柔顺的座椅弧度还是不能贴合乘客的背,即使它被设计为已经完美得无可挑剔,只有鲜少的人保持着那种姿势,他抚摸着已经被人磨到滑润的椅背想着。
洁白的灯光映照在的更因该是他眼中与现实重叠的虚幻,一个能让他把洁净的情感收藏之地。身体随地铁的行进左右摇摆,几道流萤跟随他的眼神在窗外划过白色轨迹,因地铁行驶而极速划过的广告牌灯光又为其增添了几分超现实之感。超脱的灵魂在身体的拉扯下终究不能远游,对坐的男孩手里正拿着一个传统记事本,厌世的眼神聚焦到了他身上,他瞬间感觉被看穿了一切,包括他那羞涩的情感,他在那个年纪正叛逆时也喜欢盯着别人看,再以张狂的字迹写下一篇又一篇的人间观察记录,他越发的感觉像,最终笃定对面的男孩在干那件相同的事。
同内心羞涩相反的是罗爵对自己表现的自信,他觉得少年并不能准确地描绘自己,却也将身子腾挪,同时难以察觉地观察着男孩的眼神,随之发现,眼神并没有继续盯着他,更仔细地观察才知道甚至根本没对他聚焦。
这只让他越发好奇男孩在写什么,好奇到连座位都舍弃,他握着扶手荡到男孩身后,看似不经意间扫过本上的内容,出乎意料的是那本上连汉字都没有,只是一个复杂的几何图形被密密麻麻的字母和数学符号簇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