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赐很快便下来了。按照之前跟申候的讨论结果,他把秦地赐给非子,作为他的封地,另外还让他接管了嬴氏宗祠的管理工作,主持嬴氏一族的祭祀工作。正因为这两个封赏,非子被称为秦嬴。而申候女儿的儿子成,也并未废除他继承人的身份,借此来安抚西戎各部。
自此,嬴姓的两支,秦氏和赵氏,便各自走上独立发展的道路。也从这个时候开始,嬴秦一脉正式跨入历史长河,并且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作为嬴秦最初领地的秦地,虽是附庸,但经过非子,秦侯,秦公伯三代人的惨淡经营,倒也衣食无忧,国富民丰。
公元前844年,秦公伯因病去世,他儿子秦仲继位,但他接的却是一个烂摊子。
秦地位于今天的甘肃天水一带,紧邻西边戎族地盘。这戎族在周朝安定强大的时候,还算老实,只是偶尔的骚扰一下边境,抢点儿粮食布匹一类的生活用品,再加上周朝一直采取怀柔策略,所以倒也算不上威胁。可到了秦仲接手的时候,这种稳定被破坏了。
不稳定的根源,便是周厉王的改革。
说到周厉王,大家应该都不陌生。残暴无道,贪婪成性,是个著名的昏君,而“止谤”和“国人暴动”两项事迹,更是创造了历史先河,而他本人也被墨子老先生提名为先秦四大昏君之一,与桀、纣、幽三人齐名,赫赫威名,不可谓不风光。
所谓成王败寇,自古如此。周厉王确实并非明君,荣夷公、虢公长父也并非良将,但就真如墨子所言:“兼恶天下之百姓,率以诟天侮鬼”吗?跳出圈外纵观全局,就会发现周厉王手里的也是个烂摊子。
此时大周,国外方面边界外族虎视眈眈,国内诸侯又目无天子,天下早已是满目疮痍。面对这种积重难返的局面,周厉王认为改革势在必行,于是决定大刀阔斧的对国家政治,经济,军事进行改革。
内室之中,周厉王,荣夷公,虢公长父,三人相对而坐,厉王面露愁色。
荣夷公起身俯首道:“大王,您今日在朝堂之上,打破周、召两族“世为卿士”的惯例,力压群臣非议,破格任命我和长父两人为卿士,此举是否不妥?”荣夷公知道周厉王并非因为此事烦心,但一时无法缓解气氛,便借此事抛砖引玉,打开话题。
“大王,我是个粗人,只会打仗,对于当不当官的真是不在意,如果大王是因为这件事被那帮老家伙责怪,我立刻…”还未等长父说完,荣夷公朝长父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了。
周厉王见状,便苦笑着对荣夷公说道:“夷公放心,长父耿直性格,我不会责备的。只是如今国家形势危急,如果再不寻求改变,也许国将不国了!”
荣夷公再拜,沉声说道:“如今国家危难,我受命卿士,诚惶诚恐,一定竭尽所能辅佐大王,度过难关。”长父见此情形,也立刻拜倒。
周厉王上前,将两人扶起,问道:“有什么良策吗?”
荣夷公沉声道:“目前国家内忧外患,积弱已久,重症下重药,才有可能奏效。”见厉王点头,荣夷公继续说:“为了改变无才可用,王室衰弱的局面,大王除了坚持唯才是举的用人策略之外,也可向各诸侯国派遣王室直属官员,名义上协助制定诸侯国的礼法,实际上也是为了监督各国。”
周厉王听完,眉头稍展,点头道:“确是可以弱化诸侯权力。”
“大王英明,明察秋毫,咱们此举一方面改变了朝堂上的权力分布,另一方面也可以强化法治,迅速加强中央集权。”
“夷公谬赞,全赖夷公了。”周厉王微笑道。
“此乃微臣分内之事,大王切莫放在心上。”
周厉王摆摆手,示意荣夷公继续说。
“目前国库虚弱,经济发展缓慢,因此我们应该大力加强经济建设。首先要重视农业生产,强化稼樯意识,推行全民农耕的政策,以此来刺激经济发展。”
荣夷公略一思索,接着说道,“另外,还要加强税收制度,目前由于贵族阶级拥有封邑所有权,封邑内所有的专项税收都被贵族垄断,咱们应该从此处入手,建立专利制度,规定所有山林川泽都是国家所有,需要向国家缴纳赋税才能使用,这样就能从贵族的既得赋税中拿出来一大笔税收,来充实国库,又不影响普通百姓的生活。”
“哈哈哈,果然妙计。不仅能扩大国库收入,更能通过经济之手,来削弱诸侯贵族的实力,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周厉王大笑,豁然开朗。
“那我呢?”长父原本就听得云里雾里,但见到厉王大笑,而荣夷公又没有提到自己,便急切地问道。
荣夷公微微一笑:“长父莫急,大王应该早有打算!”说罢,不等长父再问,竟独自拱手坐下。只留下将信将疑的长父,一脸懵圈地站着,不知道该不该跟着夷公一起坐下来。
周厉王见长父的窘态,哈哈一笑,赶紧摆手让长父坐下:“长父不要担心,肯定有仗让你打,”周厉王话音一顿,脸色也随即沉了下来,“朝廷积弱已久,原本相安无事的边境外族纷纷入侵,早已成为大患。而南方楚地更是不把我大周放在眼里,竟自称为王,真是狂妄至极。”
“全凭大王差遣,长父必定竭尽所能,干掉这帮无礼嚣张的楚蛮!”长父愤然站起身。
厉王让长父坐下,接着说:“话虽如此,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楚蛮只是口舌之争,夷族却是切肤之痛,所以咱们首先要干净利落的解决夷族,并借此杀鸡儆猴,一方面震慑楚蛮,让他们有所顾忌,另一方面稳定各附属国。”
长父深以为然,接着厉王的话头,分析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东夷和淮夷这两个势力是心腹大患,应该尽早铲除。还有就是噩国,竟然私下里和东夷联手,想要借机捞油水,真是自不量力。”
厉王冷笑。
很快,在周厉王的授意下,长父发动了攻噩之战,一战而胜,鼓舞周军士气,也给了周厉王莫大的信心。紧接着淮夷大举入侵,锋芒毕露,厉王御驾亲征,发动多次反攻,最终淮夷无法招架,节节败退,而大周军队则趁胜追击,彻底击溃了淮夷。
战斗胜利的影响也正如周厉王的预想,各诸侯国和附属国纷纷前来进贡贺喜,而且当时的楚国国君熊渠也主动取消王号,避免与大周开战。
经济方面也是大有成效,农耕政策和专利法案的实施,不断增加财政收入,快速扩充国库。
一时间,周朝国力大振,四夷臣服,厉王雄心壮志,誓要恢复文武成康的盛世。
可极速的繁荣下掩盖着极度的衰败。武力的镇压虽说张扬了国威,可也使得原本就不稳定的边境局势更加混乱不堪;急功近利的专利制度,更使得诸侯怨声载道,更有诸侯将专利费用转嫁给百姓,搞得百姓饿殍遍野。
所谓欲速则不达,志大才疏的周厉王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不懂得审时度势,更不懂得控制改革步伐,只是凭着满腔热血,推行疾风骤雨的改革,希望借此实现自己的志向。
改革是一种改变当前利益格局的手段,自然会涉及到很多人、很多势力,而周厉王并没有考虑到这些,不懂得疏通、转化不同利益集团,而是通过“止谤”这种极端暴政式的手法来维护和推行改革,才会被保守势力污名、打压,最终也难逃失败的局面,甚至背负着千年的骂名。
公元前843年,诸侯煽动国人暴动,袭击了王宫,周厉王逃往彘地。14年后,饥寒交迫的周厉王,饿死在彘地野外,结束了自己悲剧的一生,随后其子姬静继位,史称周宣王。
周朝的动荡不安,导致外族势力纷纷蠢蠢欲动,其中西北犬戎更是趁机入侵周朝,肆无忌惮地烧杀抢掠,甚至攻占犬丘城,屠杀了秦仲高祖父大骆一族,居住于秦地的秦仲一支,虽然避开了灭族之灾,却赤裸裸地暴露在犬戎面前,形势依然十分严峻。
而面对这达摩克利斯之剑,秦仲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