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很爱生病,每次大人们都让我喝中药,药很苦,苦得我眼睛鼻子皱起来,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喝,有时候他们给我硬灌下去,我还会反胃呕吐,搞得场面很难看。
有次我又生病了,发烧到昏昏沉沉间看见药碗边缘坐了个圆圆脸的小娃娃,一身墨绿衣服,手脚都是短短胖胖的,头上还扎了个小发髻,看着像个袖珍版的小道童。
它见我醒来,便从碗沿边跳下来,笑嘻嘻地说:“你尝尝这碗药,不会像以前那么苦啦!”
我将信将疑地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真的,里面多了一份我说不出的滋味,醇和温润,似乎是有一点点甜。
小娃娃得意地说这都是它的功劳,是它的甜味将其他几味药的苦涩压了下去。
而它的名字,叫做甘草。
从那之后我对喝药这件事不再抵触,有了甘草的帮忙,药确实没那么苦了。有时我甚至会暗自期待自己生场病,这样就又能看见那个圆圆脸的小娃娃出现,陪没什么同龄朋友的我一起玩。
虽然它只比我的手指头高一点,和我体型差很远,可我们都是小孩子,小孩子和小孩子的相交,是没有大人之间那么复杂的。我们不在乎彼此之间有什么差别,只需要一只蚂蚱,或者一颗弹珠,就能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玩好久呢。
大人们看不见甘草小娃娃的存在,只当我生病了也不哭不闹乖乖喝药,从来不去烦扰大人们,总能自己找乐子玩,都夸我是个懂事的乖小孩。
我有点不好意思,觉得功劳都让我一个人占了,没人去夸一直陪着我的甘草小娃娃。
可它一点儿也不计较,坐在药碗边缘嘻嘻哈哈地甩着光光的小脚丫,说自己作为草木之灵,生来就是为了帮凡人的小孩好过一点,要给大家多一点甜。
它说,让凡人的小孩子笑得开心,这便是它最好的修行。
“所以你只要对着我笑就可以了。”它抱着我的手指,亲昵地蹭了蹭。“那样我也最开心啦。”
后来我渐渐长大,生病变少,药也不必再吃,没什么机会与它相见。
再后来我上了中学,大学,毕业以后工作,生活非常忙碌,即使生病吃药也改成西药,等我偶尔想起来时,自己已经很多年没再见过那个圆圆脸的小娃娃了。
当然我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成年人的世界复杂的很,大家每天要操心很多,忙着恋爱,忙着赚钱,日日夜夜赶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哪儿还有心思再去找什么童年玩伴玩那些无聊的小游戏呢。
这年冬天,我特别倒霉,跟交往多年的恋人分了手,又因为业绩不好被公司老板扣掉年终奖,同时老毛病还犯了,愁云惨雾地独自窝在冷飕飕的出租屋里,用热水冲了一杯医生开给我的免煎中药,咕咚咕咚喝掉一大半。
本来以为又会很苦,但我感觉却很麻木。
是因为加了甘草吗?我拿起药的说明书看了看,试图从配方中找到那味熟悉的药材。
没有,这药里并没有甘草。
我将剩下的小半碗药仔细尝了尝,意识到药还是苦的,只是我不再忍受不了它的苦,也不再需要那个甘草小娃娃跳出来给我一点甜。
毕竟,比起生活的苦,这点苦好像算不了什么。
而甘草小娃娃所希望看到的,独属于小孩子的无忧无虑的快乐笑容,我也再给不出来了。
END
碎碎念:我本来想写篇儿童节贺文的,不知道为啥最后居然写成了这个调调,感觉很对不起今天过节的小朋友们,捂脸。
总而言之,祝大小朋友们儿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