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及其所创造的

大家好,这里是告别与行进,我是麦及。在这里,我们将一起分享关于个人和宇宙的一切。

最近真的很热,前段时间恰好是自己生日,就想写一期以生日为主题的文章。保罗·奥斯特有一本书《孤独及其所创造的》,是这篇文章名字的灵感。

今年的生日很特别,我去了阔别已久的武汉。没有想太多,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际遇,有些兴奋,有些忐忑。到了武汉,朋友们热情的招待让人暖心,虽然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但是坐上餐桌聊一会儿,大家仍然是大学时候的模样和状态。也许人就是这样,成长都是对自己来说的,一见到老朋友,我们就像穿过时间隧道,一下子回到了过去的某个地方。

除了和朋友相聚,也去了不少地方,光顾最多的,就是书店了。生日那天是5月22号,我坐车去了位于汉口的卓尔书店。以前并不知道这家书店,前段时间看到第四届译想论坛在此举办,才记下了这家书店。期间路过东湖,我看着茫茫湖水,以及栈桥上走行的人们,一种奇特的感觉油然而生,那是一种类似清醒或清晰的感觉,似乎跳入湖中,这种感觉会更加强烈。于是我开始理解,“跳东湖”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

到了书店,城市仍在下雨。没走多远,就看到一本我很喜欢的书,那是马尔科姆·考利的《流放者归来》。走出一层的空间,来到一处空旷地,穿过去走向另一栋楼,便可上到二层。我来到二层,进不去,门锁着,索性去了一趟卫生间,然后走向三层。后来问服务员,她告诉我从另一边可以去到二层。我每一层都去逛了逛,看了看手机,觉得是离开的时候了。

后来,我还去了位于光谷K11的物外书店,物外书店的色调清冷而独特,让经常感受暖色调风格的我,一下子清爽了许多。我想,这种感觉跟看到东湖的感觉类似。在这家书店,我没有停留太久,买了一张明信片,就离开了。

书店让人印象深刻,但我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是在朋友家中。在这里,朋友送我了如梦乐队第一张EP《短暂的幻觉期》,我看了村上春树选编的《生日故事集》。

记得有一天,窗外下着雨,自己作息也不是很好,起床后心情阴沉沉的,打开《生日故事集》,随便翻翻,翻到最后一篇,是村上春树自己写的《生日女郎》。

这篇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位即将度过自己20岁生日的女孩,在生日当天,如往常一样在一家餐厅做服务生。本来要给老板送饭的领班经理生病了,只好让这位女孩给老板送饭。老板是一位瘦小的老人。送饭期间,老人想和女孩说说话。问到年龄的时候,老人偶然得知今天是女孩的20岁生日,之后祝贺女孩生日快乐。这是女孩今天第一次收到生日祝贺。老人说的话很动人,他说:

“祝你生日快乐!小姐,祝你的人生丰富多彩,任何东西都不能将阴影投在那上面!”

“二十岁生日在人生中仅有一次。那是完全无可替代的宝贵东西,小姐。”


后来,老人说要送女孩一个生日礼物,可以满足女孩一个心愿,任何心愿都可以。女孩起初有点茫然,后来经过与老人的交谈以及自己的内心思考,决定说出一个心愿。

但这个心愿具体是什么,小说并没有直接告诉我们。老人觉得女孩的心愿有些与众不同,便问女孩有没有其他心愿,比如想变得漂亮,变聪明,成为有钱人。女孩想了一下,说了一段精彩的话,她说:

“我当然想变得漂亮,想变得聪明,也想成为有钱人。问题是这些一旦如愿以偿,我很难想象结果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反而不知怎么对待都有可能。我还没能很好地把握人生这个东西,真的,还不知道它的结构。”

老人明白了她的想法,突然凝视某处,脸上皱纹加深。而后摊开双手,轻轻欠了欠身,手掌猛然合在一起,发出“啪”的声音。接着他坐上椅子,说,“可以了,你的心愿这就实现了。”

随后女孩返回店堂,偶遇的一个男服务生,简单聊了几句。服务生问女孩发生了什么,女孩说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小时后女孩去收拾餐具。那以后,女孩再也没有见过老板,因为经理第二天就开始自己送饭了,女孩过年后也辞职了。她感到某种预感,觉得还是不要再靠近那家饭店为好。

接下来,女孩告诉小说中的“我”:

“时不时觉得二十岁生日那天夜晚发生的事全是梦幻,觉得好像有类似某种作用的什么,使得原本不存在的东西分明存在过似的。不过么,那可是完完全全实有其事的哟!那个604房间里的一件件家具和摆设,至今都能让我一一记起,包括所有细部。那是实际发生的事,应该是有关键性寓义的。”

后来两人聊到那个愿望,“我”问女孩愿望实现了没有,以及是否后悔。女孩告诉我,前一个问题的答案是“Yes”,也是“No”,并表示,那个心愿是花了时间的心愿,时间发挥了重要作用,如同某种烹饪。而对于第二个问题,女孩有些无奈地笑了,说出自己的现状,她同大自己三岁的注册会计师结了婚,现在有了两个孩子,养一条爱尔兰塞特猎犬,每星期开着奥迪和同性朋友打两次网球。

而后,两人聊到了奥迪缓冲杠,说着说着,女孩说出了整篇小说最出彩的一句话:

“人这东西,无论有什么心愿,无论去到哪里,都不可能成为自己以外的存在。如此而已。”

说完这句话,女孩笑了,刚才那种无奈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女孩问“我”二十岁生日时的心愿,“我”想不出来,因为二十岁生日实在太远了。女孩看了一次“我”的眼睛,说“我”的心愿肯定早就有了。

当时读这篇小说的时候,有一种突然明亮的感觉,雨天带来的阴沉心情化为乌有,内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村上没有直接写出女孩的心愿是什么,但我想,无论是什么心愿,女孩只能成为她自己,我们也只能成为我们自己。尽管,我没有女孩那样年轻,但这篇小说极大地慰藉了当时的我。心中的某个小东西被激发了出来,正如诗人张枣在《秋天的戏剧》中所写的那样:“日子会一天天变美,洁白无瑕,正像/我们心目中的任何一件小东西”。

最后,我想朗诵一下顾城的《生日》,送给正在度过生日的朋友:

因为生日

我得到了一个彩色钱夹

我没有钱

也不喜欢那些乏味的分币

我跑到那个古怪的大土堆后

去看那些爱美的小花

我说:我有一个仓库了

可以用来贮存花籽

钱夹里真的装满了花籽

有的黑亮黑亮

像奇怪的小眼睛

我又说:别怕

我要带你们到春天的家里去

在那儿,你们会得到

绿色的短上衣

和彩色的花边布帽子

我有一个小钱夹了

我不要钱

不要那些不会发芽的分币

我只要装满小小的花籽

我要知道她们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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