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的距离有多远?有人说是一颗心脏一直延伸到另一颗心脏的距离。而我想说的是一辈子有多远,思念的距离就有多远。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想念最多的是他和奶奶。想念一个人既美好又忧伤,美好在于记忆仍在,温暖仍在。忧伤在于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
离家的无数个日子里,我害怕夜深人静,害怕想念,但我更害怕忘了想念,害怕忘了无数个日夜里思念的面容。流年依旧,岁月安好,他的影子,渐行渐远。惟愿留下这段时光真切地回忆我与他的往昔过往。他是我至亲至爱的爷爷,也是陪我成长的引路人。爷爷离开我们已经有很多年了,不知道这期间花开了几次,谢了几次;也不知道雨下了几次,停了几次。只知道,转眼间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姐姐已嫁人,哥哥已结婚。而不变的仍旧是我与爷爷十年前的记忆,那些不被时光遗忘的日日夜夜。
对我来说爷爷是很长的故事,很美的回忆,也是很沉重的悲伤。爷爷性嗜酒,每次吃饭都要小酌一杯。即便是一个人也能喝出情趣来,有时候喝得情浓时,还会说几段打趣妹妹的打油诗,爷爷很疼妹妹,那时的妹妹还很小,留着不过耳的短发,经常拿着爷爷的空酒瓶去小货店买酒,最后剩下的零钱一份不少成了妹妹的私人财产了。当然爷爷有什么好吃或者好玩的东西也还是留给妹妹,我除了羡慕外还一直记得爷爷的话,他说:“你是姐姐,妹妹还小。”直至多年以后的今天我的脑子里还是萦绕着这句话。我不知道我小的时候爷爷是不是也这样和哥哥姐姐说过,但我一直都记得哥哥姐姐从来不会和我抢东西,我一直都记得。
爷爷高高瘦瘦,永远都带着一副干净透明的眼镜。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那一头白发和黑色的单肩皮包。爷爷很少在家,如果在家也是独自一个人在永城大伯爷的旧屋里整理他从各个地方收集来的族谱资料。爷爷在没有生病的那几年,大部分时间是在外地收集纂写族谱的相关资料。那会年纪小,不知道爷爷为何总不在家,每次目送的是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每次回家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常常会偷偷翻看爷爷那黑色的包,总以为包里有好吃的东西好玩的玩意儿就像奶奶每次出去包里也总有好吃的一样。但每次看到的除了几枝笔、一些旧书籍和一张张画着形状和写着字的纸张外什么也没有了。每次看到这些都让人倍感失望,但失望归失望,下次我还是会重复这样的举动,乐此不疲。当然,翻看后还是要让包里的东西恢复原状,这可是我童年时期的一大乐趣。
经过爷爷和其他人的努力,一本厚厚的族谱便编写完成,记得里面收录了爷爷的一首诗和几张照片。诗的内容大概是赞扬族人集资捐款支持的善举和希望宗房后裔千年萌。现在这本族谱是由大伯父保管着,无聊的时候我也会搬出这本族谱,寻找着我们村子,我们家族的历史痕迹。十几年后的现在我问大伯,为什么爷爷当时会参加族谱的编修工作,劳累又辛苦。大伯告诉我他也曾经这样问过爷爷,并提出了让爷爷好好在家,都已经是七十几岁的人了还这样四处奔波。但爷爷却告诉大伯,他喜欢这份工作,他觉得做这些事让他觉得很开心,很满足。我想我大概是理解爷爷的。当一个老人闲居在家无事可做时,他总会觉得生活似乎缺少了什么。他会害怕孤独,害怕自己是一个什么事也不能再去做的人。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只有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时,他才会把一切的注意力和和精力倾注在事情上,实实在在的满足会让他忘了孤独,忘了自己接近暮年。
爷爷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生病后便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爷爷的病来得没有预兆,只是有一天身体忽然就一边瘫痪了。生活基本不能自理,房间和客厅是他活动的两个场所。每天早上,扶爷爷起床,帮他穿好鞋,再扶他走到客厅吃饭是我每天必须做的事,这样的生活仅持续了一年多。有一次听奶奶说,当爷爷听到隔壁一个老爷爷去世时,他流泪了,也许是因为看到这些事而想起自己的境况。生病的人,心灵是最脆弱的,他开始会思考自己之前从未思考过的事,心和思想也会变得很敏感而脆弱。一花一草的荣枯都会引人烦恼,其实人的一生真的如同草木,需要历经荣与枯、生与灭,看似稍纵即逝,实则是无比艰难。而这个过程我们都无法自如把握。
时间一天天过去,爷爷的病也越来越严重,很多时候会想,既然注定要承受病痛折磨,那就坦然接受只要能活着就好了,活着就有念想,就有希望。然而不是每件事都能按照心中所想。爷爷病情加重,但那时的我即将发生的一切还浑然不知,只知道爷爷的房间站满了人,大伯二伯爸爸等,大姑和小姑也赶了回来。我站在门口不敢走进,凝重的气氛让人心慌。随着救护车声在黑夜里扬长而去,我竟不知道,这便成了永恒。
时光流逝,一眨眼,爷爷离开已经十多年,我们也长大了。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也在努力地活着。逝去并不代表着他从此被遗忘,相反的,他会一直存在活着的亲人的记忆中,念想里。
爷爷走后,我很少刻意去铭记或者遗忘。因为我知道,有些人,有些事不管好的,坏的,它都是我们的记忆,是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回忆。如果有一天,需要靠回忆来喂养孤独,我想即使是悲伤的我也能坦然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