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有血有肉的我们,是否只是上帝脑中构思的虚幻角色?我们色彩斑斓的人生经历,是否只是他思考瞬间的一个小剧本?
此刻,在笔记本电脑上连创建文件名都开始出错了,不停地弹出广告来干扰他创建文件。这让胡斐有点分不清到底是自己酒后不清醒的原因导致的,还是因为“上面”后台的维护员在介入。
一定不是幻想,他想,“上面”太强大了,简直是无所不能,如果不是仗着酒劲,隐隐窥探到真相的胡斐估计连想一想的念头都不敢有。
“不行!”然而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得把一切记下来,我不想做一段永远循环运行的代码……”
新建的文件名,他输错了好几次后,终于成功地创建了文档;创建的文档里,光标也在不停地变换位置,给他输入法制造麻烦。但此刻他的内心是透亮如明镜般,果然是这样的,“上面”已经发现异常了,他们正在介入。我知道“我”只是个任由“上面”摆布的龙套角色,请别让我再继续表演下去了,已经“厌倦”了,请把我扔进回收站里吧。看我还不够可怜吗?只有这个状态下,才偶然看清了自己。
在回家的车上,昏睡的胡斐隐约地只听到了“喝酒”两个字,但明镜般透亮的内心立刻悟到是一起拼车的两个乘客在悄悄吐槽自己,他们抱怨司机的这个拼车单接了一个满身酒气、上车就睡着的醉鬼。胡斐不明白为何此刻自己的感觉器官如此灵敏——似乎身上所有的细胞都能接收到外界传递来的表情、动作和远距离的微小声音,甚至有些信息提前就传递进了他的大脑。就像现在,多少个超前的直觉涌现在明镜般的心里:他先“听到”了几秒钟后嘀嘀司机嘟囔着说“这些人,怎么走的路嘛,明明红灯”的话,然后过了几秒后,才看到了车前行人抢过马路的影影绰绰。难道我进入到了四维时空?胡斐闭着眼,继续看司机等行人过完马路后愤怒地狠踩了一脚油门,车子向前一蹿。
后台维护员心里奔过一万只羊驼,“我这是挣着卖白菜的心操着卖白粉的心哪!这个任务线程到底怎么了?为何偏偏我值班的时候出了状况?“他”的意识主体一直在超限跨区访问远程内存,不仅不断开辟新内存,而且居然还获得了超前的预处理宏调用权限,空间里的消息传递都无法正常同步,其他线程已经开始运行混乱了。再这样下去,整个系统资源都将被他消耗殆尽,结局就是崩溃!开发人员到底搞的什么鬼!现在只能先不停地删除重启线程……再这样下去,我就只能祭出大招——重启系统了!”
万种念头像春天疯狂生长的藤丝钻入胡斐的内心“原来喝醉了后这么奇妙,我竟能这么地接近自己。明明喜欢诗和远方,每天却只能面对繁事琐节。明明忘不了雪儿,每天却还在骗自己……”他不确定是幻觉还是真的拨通了那个久违的号码,没等对方说话,内心的呢喃脱口而出“雪儿,我爱你,我爱的是你,你知道吗?多少个梦里,我们双宿双飞,醒了却只能看着漆黑的夜,我好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去江南……”“你是谁?无论你是谁,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了,行吗?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面对电话那头传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男人低沉而坚定地声音,胡斐怯懦的挂掉了电话,没敢再发出半点声音。明明相爱,却只能分道扬镳,还假装地说为了对方幸福,你赤条条的来到这个世界,到底为啥而来?胡斐内心的沮丧变成了愤怒。到底是谁,在冥冥之中这般的操控着他们,让他们演出了一幕凄凉地悲情剧,还夜夜折磨着他的心?
“都是操控,一切都是按照剧本在操控!”进入酣醉状态后,胡斐觉得自己的内心很平静很明亮,仿佛是一面明镜:
明镜本清净,
何处染尘埃!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天哪!他的角色设定里又不信佛,哪来这些怪念头,难道又要觉醒涅槃一个吗?系统维护员瑟瑟发抖。
“在这个世界,表面上看起来我是有血有肉的一个人,但在你们‘上面’的世界里,她和我只是一段代码吧,包含着优先级、内存堆栈的任务线程?你们用的是这样的程序架构吗?反正就是那些玩意儿。我们如提线木偶般地按照你们的剧本演出,生成的日志数据,悄悄地写入你们硬盘里的分区……这就是我脑子里的“记忆”吗?……只有现在这种状态下,我才看清了自己,去掉了系统赋予的该死的恒常性,看清了潜意识底层的自我……”
胡斐下了车,一边狂想一边走回家,终于走进了家门。窗外,下了雨的道路,轮胎碾压湿泞路面发出的呼呼声,听起来很真切,这一切,营造得好逼真啊。但其实,我已经看穿了,都是虚无,就像那些RPG游戏,甚至连《西部世界》都不如,“我”不过是一行行代码而已……
完了,手工删除线程的速度赶不上代码自己新建分配内存的速度,难道这就所谓的AI的自我觉醒?
怎么办?重启后,系统这次几个小时的验证运行就得推倒重来了,这样一来,我的假期不是就泡汤了吗?系统维护员内心是崩溃的。
不行,得想个办法糊弄过去再说,之前也跟开发人员学了一两招,这次先用上试试,嘿嘿,说不定就混成了他们的岗位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于是,系统维护员怯生生地敲入了几行代码……
“胡斐,你在胡思乱想什么?疯了吗?这些想法太荒谬了,你这明显是思维奔逸,不是在吓你,你有没有感觉脑子里塞满了想法?是不是觉得心中有千万般想法?要记录下来?不要和别人说出这些奇怪的想法,除非你想进精神病医院……”
“你是谁?为什么可以这么和我说话?”
“我是你的‘超我’,负责约束你一切不切实际的自我放飞,你学的心理学课程都还给老师了吗?”
“哦,本我,自我,超我,这些都是费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心理学概念,我确实是学过,但我觉得他理论的精髓是‘冰山理论’——人的意识是冰山上的尖角,能看见的只有很少的部分,更多的是隐藏在海面下的部分,那是更真实的。我现在一定是接触到了海面下的冰山了!”
“A966588(糟糕,应该叫他“胡斐”的),你这样想是很危险的,你的思维再这么死循环下去,结局只有一个——去精神病院,好自为之吧!”
“好吧,演员而已,何必那么认真?导演说cut了,我就可以吃盒饭,然后回家睡觉了,是不是?”胡斐一个人在呢喃着。
“……”(系统维护员很无语,徒劳地在“他”笔记本电脑上正在创建的文件里又插入了几个换行回车,给他脑海里插入了几个画面:在远方,雪儿接过刚回到家的丈夫递过来的外套,温柔地问她丈夫“吃过饭了吗?”这个也许能让他对现实妥协。)
忽然,一瞬间,胡斐感觉有点累了,酒精的作用渐渐减弱,大脑中管理鸡毛蒜皮、油盐酱醋的恒常性机制回来了,成功地接管了奔逸的思维,而生老病死,超凡脱尘,化蝶出世的“幻境”渐渐飘远……留在脑子里的,只有势利而现实的念头“这酒后的小说创意怎么样?如果写出来,编辑部那边能过吗?”他为自己酒后偶得的创作灵感鸣鸣自得——哦,烦人而又不可或缺的知觉恒常性啊,往往要摧毁离奇的想象力,但缺了它,这光陆怪离的世界会逼人发疯的。
留下大脑里纠结的对白:“自己刚才到底是怎么了?果然喝了酒就会胡思乱想。”“什么叫胡思乱想?说不定那才是真正的你,你平时把自己压抑得太严重了。”“平平淡淡地过着日子,难道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做些出格的事?以后少喝点酒才行,难道或者是因为昨晚奇怪的梦?”……
“你没看到出格的那些人,日子有多惨?梦只是梦,别太当真,你是个有血有肉的存在,你就是你,不是什么空虚的代码,胡思乱想只能在梦里,别再发疯了!”天哪,“超我”喋喋不休的恐吓式警告又来了……
“增加的调试代码,成功的约束了此线程循环开辟新内存地异常调用,这个线程的调用代码里还有bug,在特定条件下可能会被触发,需要进一步调试。”系统维护员在调试记录本上忠实写下了这些记录,管它呢,反正,需要改代码、调试、回归测试的又不是他,明天他就要去度假了,麻烦事留给明后天值班的人。
而那段“觉醒”的代码在笔记本电脑里写下的破碎文字,在“上面”系统维护员的临时维护下——在胡斐的笔记本电脑上显示出“你的电脑只剩下5%的电量……”的提示,然后,笔记本电脑直接就黑屏了。
“完了,文档没有保存!”——胡斐的“内心”隐隐有些懊恼和不甘……
系统维护员用一段代码毫不犹豫地把胡斐刚刚“写下”的文档放进了回收站。
“本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却视而不见……”流行歌曲的歌词回荡在胡斐的耳边,看来一切都只是酒醉的狂想而已。
明天,太阳仍将升起,唉,又是无聊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