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常常梦见我家的老房子,它阴暗,破落不堪。孤零零地坐落在一片竹山下面。
我大伯家二伯家呈阶梯形依次排列。所以在梦里我会穿过我二伯家大伯家,然后到达我家。可是我家只有我一个人了,我爸得肝癌去世了,我妈带着我妹改嫁到另外的地方。我那时在镇上的汽修厂学修车。所以我浑身上下都是汽油味,我大伯要抽烟时,总是离我远远的。
后来我大伯也死了,他是石匠,炸山时被一块滚落的大石头压住腹部,据说,喊了一下午的疼。
记得有一个梦,是我经过大伯家,大伯在喝稀饭。他跟活着时一样面无表情,我也没叫他,我径直跑到我家。我家总是黑咕隆咚,死气沉沉,令人惊惧。我进去之后,梦境就会切换到我平时的生活片段,比如我在木桌上写字,吃饭。比如我翻找五斗橱里的饼干,或者和我爸躺在一张床上。但我爸的脸模糊不清,躺了一会儿,我感觉有些害怕,于是起来走向门外。
2. 后来我醒了,我张开大嘴嚎了一会儿。我发现我根本不会哭,我记得我爸死的时候,我也没怎么哭过,也许是当时人多,害怕自己这么丑陋的哭会被他们笑话。倒是我妈和我妹哭的稀里哗啦旁若无人。提到我妈,我想说两句。她中年丧夫,辛勤工作,对未来几乎不抱任何希望。直到有一个男人成为她的第二任丈夫,她才敢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那是怎样一个男人啊,左眼失明,下巴突出,酒量惊人,曾经把我二伯灌趴下过。这里很可能有段不为人知的内幕,就是我二伯在酒桌上拍胸脯,说只要把他灌倒,就把弟媳妇介绍给他之类的狂言。这样看来,我妈有被贩卖的嫌疑(说不定我二伯还收了几块钱呢)。可我妈一副贱样,才说好两天,就急火火地搬到这丑男人家里去了。
我妹年岁还小,听说可以住楼房,也屁颠屁颠地跟去了。后来给那个丑男人当了养女。这是后话。
3. 2001年,打猪岙村发生了一场著名的聚众斗殴事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我赤手空拳被打得鼻青脸肿血流披面,且战且逃。在奔逃的过程中,我感觉身后有两人在追我。而且他们已经离我非常近了,我能清楚地听到这两人的喘息声。接着我被木棒击中头部,扑倒在地,完全失去了知觉。
事后我才知道,我是无辜地卷入了当时黑帮之间的利益冲突。
当然我现在坐在这里写这篇小说,足以证明我还活着,而且大脑运转如常。感谢那两个追我的人,他们下手如此之轻,简直令人惊讶。
小梦说:要是再敲重一点,你必死无疑!小梦,这个俊俏的哑女孩,在白纸上写下了这么一句话。我哭了,我说:谢谢你救了我,小梦!
说实话,我那时的愿望就是美梦成真。但是我的美梦从来没有成真过。我只能用我的文字来使它成真。至此,有人就会非常聪明地指出:小梦是你编造的人物。我无可否认,但是有一点你要相信:那些梦,它的的确确存在过。
我想我应该和小梦谈一场恋爱,可以旷日持久,也可以短短数天。我的孤独与郁闷才能得到有效的排解。但小梦总是笑而不答,或者干脆拒绝。最终导致了这篇小说的无疾而终。
但我不得不说说我的另一个梦。
在那个梦中,哑巴小梦忽然开口说话了。她喊我哥。哥,她说。你是我哥啊。顿时我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我妈跟那个丑男人,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