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汉对于广州这地最好的印象,当然不是声色犬马,灯红酒绿。因为他每月的工资还不足狠心去潇洒一把,况且最近风声很紧,百业凋零。也不是广州美食,虽有食在广州之说,但品尝了几次白切鸡,虽也皮滑肉嫩,松软脆薄,但总感觉品相不佳,怎么看都像没煮熟的。作为半个吃货,牛老汉也曾走街串巷的去寻一些特色小吃,尝过了各种竹升面,各种艇仔粥。当然少不了软糯的肠粉、甜香的双皮奶、萝卜牛杂、锦卤云吞、泮塘马蹄糕、凉拌鱼皮、潮州鱼丸。每一样味道都不一样,就像这个城市一样纷繁刺激,新鲜时髦,各种包融。但作为拥有一个朴素味觉的北方人,此上每种味道都是客居的味道,总是赶不上家乡冬天乱炖大白菜的味道。
牛老汉最中意的其实是广州的公园。如果想认清一座城市的生活节奏,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看它有多少座公园,公园多了,生活节奏自然就降下来了。在这点上面广州尤为明显,因为它公园数量较多,所以在一线城市里是最休闲宜居的。
在设计院的门口,就有一座流花湖公园。有一天,早上五点钟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于是牛老汉索性夹了本书,打算去公园迎着朝晖早读,准备当一天热爱学习的文艺好青年。结果在公园里逛了一圈硬是没找到一个安静的场所,每个亭子、每条石凳、甚至每棵树下都站满了老头老太太。他们像是勤恳的老农守着田地一样守护着自己的地盘。每个势力范围内活动都不一样,太极派的相对安静,毽子派叽叽喳喳,下腰派的动作幅度最大。最喜庆的要数竞走派,领队阿姨腰里别一个外放喇叭,音乐劲爆,一排人排成一列步履一致的列车。牛老汉明白了自己在错误的时间去到了错误的地方,自讨没趣,于是又夹着书灰溜溜的回去睡觉了。
中午老头老太会消停一阵,蛰伏起来。这时候的公园是最安静的,牛老汉经常吃过午饭独自去走一圈,听着此起彼伏的虫鸣和鸟叫,看着阳光穿过浓密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影子。内心柔远,目光清澈。于是乎冲淡了一上午对于图纸的怨恨和对于各种甲方业主的愤怒。
傍晚的时候流花湖又不太平,想去探个究竟。果然,一进园区,就听得人声鼎沸,众音聒噪,寻声赶去,兀自吃了一惊。只见广场上好大阵仗,一红一绿分作两彪人马,怒目而视。穿红的手持一把乾坤扇,英姿飒爽。着绿的未着兵刃,只是腰间系一条七彩混天绫,风起处,衣袂飘飘,好不威风。不久气氛已达顶点,叫好助威声一浪高过一浪,而广场上两拨人似乎都不敢轻易妄动,她们在观察,在等待。她们知道对方的破绽不会太多,但总会有的。只要抓住了那千钧一发的机会,就能够一击毙命。对于她们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说,交手通常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忽然,广场上出现了一位老者,谁也没看清她是怎么上得台去的,只见她面露微红,媚眼如丝,拽了两下电线,敲了两下话筒,动作轻盈连贯。一看就是个高手!她环顾四周,待清净下来,便开口道:下面请欣赏歌舞《小苹果》。接着音乐响起,你是我的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牛老汉看着起舞的大妈们,听着这动耳的音乐,不觉得痴了。。。
这就是流花湖的日常,也是牛老汉苦逼生活的重点。以后设计公园,牛老汉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尽量能为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提供空间。不是有句话说嘛,何必互相攀比互相勾心斗角,反正几十年之后大家都要一起去跳广场舞的!
看来这不光是为了已经老去的他们,还是为了总有一天会老去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