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31日—2019年4月7日
1
本周的书是约翰·伯格的散文集《留住一切亲爱的》。
用来阅读此书的时间包括：一些夜晚临睡前的时光，清明返乡被堵在路上的时候，去杭图看电影地铁往返的途中。
阅读它的所有时刻我心里都充满持续阅读的渴望。
《死者经济学习十二论》、《七重绝望》、《不败的绝望》、《我将轻柔地诉说我的爱》……
他说的貌似是与我完全无关的事，我却分明觉得他说的也同样关于我。
因而心生强烈共鸣。
尤其，他是用那样柔美而又坚韧的文字不动声色地叙述那样辽阔而深刻的命题，让我无可抗拒。
它的好，还在于特别的排篇布局和节奏韵律，感觉随时都可以毫不费劲地走进它的世界。
豆瓣上目前尚无一篇真正关于它的书评。 而我显然暂时也还没有落笔评说的勇气（就好像超喜欢一个人，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怎么说都似乎辞不达意）。
摘录几句加雷斯·埃文斯写给约翰·伯格的同名诗里的句子：
“当午后的砖石储藏旅途中玫瑰的温度，
当玫瑰发芽，生出一间绿色的房子呼吸，
又像风一样盛开，
……
留住一切亲爱的。
……
一株草的正义，坼裂宫殿，却又庇护搜寻者的歌。
……
记忆，长成了树在自己还是一颗种子时就知道的形状。
……
屋里的人，街上的人，这许多人。
留住一切亲爱的。”
2
清明第二天的下午，在杭图观看电影《红柿子》。
王童执导，1997年上映，片长168分钟，讲述一个国民党将军1949年仓促溃逃到台湾后，一家人平淡而又艰辛的生活。
抛开一切政治背景，只说影片。
我想说，所有作品都是创作者内心看待世界和生活的方式以及价值观的真实呈现。因为《红柿子》，让我再次对某些在形式上无比铺张华丽的影片心生鄙夷。
在这个世上，真正打动人心的东西，从来都不是来自什么夺人眼球的惊艳、恢弘之类，而是质朴与真实。
喜欢影片中的姥姥。她好像也就是我的姥姥。在人生的暮年遭遇如此流离颠沛，她却顾不上忧郁与感伤，始终那样倔强而乐观地活着。
一幕幕，让人忍不住乐，而最终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许多的温暖与包容，还有琐碎，还有辛酸。那一点一点如水般真实流逝的光阴。
就那样一点一滴地渗进心里。
3
清明节当天，我们去了东山。
在山上，我看到了浅蓝色的满天星，亲切迷人的兜兜草，刚刚出土的早笋，有着五片圆润花瓣的白色覆盆子花，青桑头，苦菜，阳光下闪着光芒的板栗树嫩叶以及其他各种树叶，还有青松，还有蓝天。
哥姐仔细清理了父亲坟前的杂草，根把我妈亲手剪的白幡插在了坟头。
和以往每次一样，摆上鲜花，依次祭拜。许多许多的话在心里默念。
我们说了一些往事，并站在坟前眺望村庄、田野和远山。
那些山，那些田，那些村，无论离得多远，走了多久，在我梦里心里都清晰如刻。
下山后去了邻居冬梅婶家。她和我妈要好，难得相见，俩人说不完的话。
我拍下了她家的银杏树。这棵就长在我家屋旁的古树，可说是我生命里最亲切重要的一棵树，有太多太多与它相关的童年记忆。
自然也去看了咱的老屋。虽然在形式上它早已另属他人，可今生今世它永远是我魂里梦里的家。
当年老屋建成时按父亲要求撰刻在西南侧墙面上的几个字依然如故。屋前小花坛里曾经种过的花还长在我的心里。
临走前，又去看了邻居兰兰，还在村口遇到了阿宏和爱琴。他们都是有故事的人。希望有天能为他们写点什么。
4
再前一个周日，我们去了横山。
婆婆、大姐、大姐夫、我俩和妮妮，先去乡里的大公墓祭拜了陈家的祖辈。之后，又加上二姐和二姐夫，一块去村里的小公墓祭拜公公（2009年春天公公去世时大公墓尚未建成）。
在诺大的大公墓里，共有三十几位陈氏祖辈的墓相依相挨。就好像当年他们住在同一个门堂里。
还记得2011年春天，在大公墓建成后迁祖坟过程中，为确保所有陈家祖辈能在这里相邻而“居“（中间不插入别家的坟）），村里那些陈姓后代是如何的精心组织、分工协作。
记得最年长的堂哥（我们都喊他“大哥”）是总指挥，他弟弟（是退休教师）因为有些文化负责与公墓管理方各种协商。话说这俩亲兄弟一直不和，相互间从不说话（有事都请别的堂兄弟传话），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迁祖坟这件事上的默契配合。其他貌似“蛮横”或“斯文”的堂兄弟们则分别负责在必要的时候进行吵闹以及在吵闹后再出面讲理。如此这般，终于完成了这项堪称不易的工程。
小公墓位于碧岩山的山腰上，在当地颇有名气的碧岩寺附近。往下曾经是大片林木与庄稼相杂种植的山地（如今已成为龙之梦乐园的一部分）。公公在世的最后那些年里，我们常带着妮妮和丫丫随他一起兴致勃勃地在这一带晃悠。而这也是他一生辛勤劳作的地方。
那些或远或近的往事，一定都留在公公的记忆里。因为，所有发生过的，都不会真正消失。
每每如此思想，心里便觉许多温暖和慰藉。
5
某晚我泡脚时猫六六又来喝脚盆里的水，发出很清脆响亮的BiaJi BiaJi声，听来甚是悦耳。
忍不住揣想，若将来六六离开，我一定会在许多个夜晚不断地怀念这BiaJi BiaJi的声音。而这样的怀念无疑会让我难过无比。
亦或许，所有让我们快乐的东西终有一天会让我们心痛伤怀。
可是，我宁愿有天心伤，也不愿自己生命里没有东西可以怀念。
6
这周还读了杨照《寻路青春》的部分章节。其中写道——
“音乐最怕的就是找不到路，就是迷路。迷路就完了。人生也是一样吧。尤其是人到中年，如果还是无头苍蝇般乱窜乱飞，那真是太可怕了。这样糟糕的人生我不想有。”
这样的人生我也不想有。
这么久了。
我一遍遍、无数遍在心里描摹一幅图。
这幅图，我终究有天会让它成为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