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儿岔的那些事儿之野性的呼唤

文/鲁贤斌


野狐,形似犬,能放出熏人的臭味,不攻击人,但对家里边养的鸡绝对是致命的威胁,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关儿岔的村子里经常有野狐出没,但是当我出生的时候,这种被课本上描写的奸诈狡猾的动物早就销声匿迹了,野狐是奸诈狡猾的代名词,是典型的反面教材,如果说某个人狡猾的像狐狸,那绝对不是在夸他。我对没有能亲眼见上野狐而深感惋惜,很是向往能一睹野狐的真容,而母亲对野狐是深痛恶绝的,因为野狐曾经刁走了家里边养的好多只鸡。野狐除了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之外,它对人的生命造不成任何的威胁,需要纠正的是它只敢偷鸡,绝对不敢在狗跟前耍花样,甚至它都不敢靠近狗。小的时候,听父辈们讲过很多关于野狐的故事,我听到的关于野狐的故事大部分是关于野狐和鸡、野狐和猎人的,在关儿岔,从来都没有关于狐狸和乌鸦的传说。


在如今的关儿岔,关于野狐,你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因为有人的外号就叫“野狐子”,关于这个外号的来历不得而知,据我自己猜测,这个叫“野狐子”的人外号来历应该和长相有关。野狐嘴大,鼻子尖,而这位叫“野狐子”的人和野狐的长相有关。而他自己的说法和我的猜测却大相径庭,据他说在他小时候有一次把邻居家的一只公鸡抓住用尿给灌死了,从此才有了这个不雅的外号。但不管怎么说,在关儿岔关于野狐,关于野狐的传说,从来都没有间断过。


据说,野狐的皮子是上好的保暖材料,外公以前有一件皮袄的领子就是用野狐皮子做成的,这皮袄领子是外公自己打的野狐,剥了皮自己做的,可见在当年他就已经有了引领皮草风尚的意识,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没有哪一部法律会说你杀了野狐会犯法,即使有,那又有谁会来追究杀野狐之人的责任呢?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狐狸作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谁要是敢私自杀了狐狸剥了皮自己做成衣领穿着招摇过市,那可是一个不小的罪名。而今天的主角不是野狐,是狼。野狐只不过是故事开头的一个引子。


和把野狐和奸诈狡猾划在一起一样,狼的名声比野狐更差,狼子野心、狼狈为奸,还有小时候关于大灰狼的故事不绝于耳。狼和野狐都有极强的报复心理,如果有人捣了它们的窝或者抓走了他们的崽子,那以后就别想再有宁日,它们会用各种办法报复你。不是把放在家门口的农具叼走藏起来就是偷偷的抓走门口的鸡,人们对它们根本无可奈何。从前在关儿岔,随处可见狼的踪影。爷爷说,在他小的时候是经常和狼打交道的,对于狼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爷爷小的时候主要任务就是放羊,放养是离不开狗的,并且要带几只狗一起出山,即使这样,有时候羊还是会被狼偷偷的叼着跑了。在当时,因为狗的作用大、精贵,所以每次赶羊出山前都会给狗带很多的白面馍馍,那个年月白面馍馍是人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爷爷带的有一条叫“四眼子”的大狗,高大威猛、聪明听话,深得爷爷的喜爱。四眼子不仅不怕狼,它还会主动地向狼发起攻击。有一会,爷爷在烂担湾岘口上放羊时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到了羊群的躁动和狗的吠叫,爷爷睁开眼睛看到一条大狼被“四眼子”追着跑,大狼跑到一个不是很高的田埂下边准备窜上去,结果被赶到跟前的“四眼子”一口扯了下来,狼爬起来又准备爬上去,又被狗扯了下来,如此几次,狼被咬得狼毛乱飞,最后是真正的狼狈而逃。


据爸爸回忆,上世纪六十年代,在一个大雾弥漫的早晨,他和往常一样赶着羊群上山,平时温顺听话的羊群在那个早上突然变得躁动不安,一个个羊紧紧地扎在一起打也打不开,父亲眼尖,在羊群中看到了一只灰色的狼,情急之下父亲就把手里边赶羊用的鞭子甩了出去,狼也随之跑了,那一次狼的口水把羊毛都沾湿了,但是没有咬伤一只羊,也没有攻击父亲,真是有惊无险,在当时父亲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后来据爷爷讲,狼是一种特殊的动物,它在某一时期内因为嘴酸是吃不了东西的。虽然是食肉动物,可上帝总不能让它天天吃肉啊,那对其他的动物都不公平。父亲碰到的可能就是一只正在禁食期间的狼,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不仅父亲躲过一劫,连羊也完好无损。


从前在关儿岔,只住着很少的几户人家,山大草密沟深,狼和野狐成群结队的出没,生活在关儿岔的先民们对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它们招摇过市。那时的人们过着真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晚上也没有点灯的习惯,而天黑下来的关儿岔就成了狼的乐园,它们也经常光顾人家的院子里,狼是一种群体动物,它们一般都是结伴而行,少则两三只,多则好几只,整个夜晚用鬼哭狼嚎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也许在刚开始的时候人们也会心惊胆战,但是慢慢的习惯了只能听之任之。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在院子里光狼粪就能扫一笼子。


狼,一个故事的两个版本。


这是一个在关儿岔流行的关于人和狼斗争的故事。情节有点像蒲松龄先生在《聊斋》中写过的狼,我猜想或许是从前的关儿岔也有读过书的人,他把蒲先生的故事读完之后就杜撰成了发生在关儿岔的故事,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流传下来的故事,真也罢、假也罢,虚也罢、实也罢,写出来,它就是关儿岔的故事。


第一个版本,发生在我们家的故事。


虽然传说这故事发生在我们家,但是对于当事人我没有办法安排一个妥贴的称呼,就当是我的祖先吧,而且故事的主人公绝对是一个巾帼英雄。话说当年的关儿岔狼狐盛行,有一会天快要黑的时候,这位巾帼英雄脱了衣服接着外边的亮光捉虱子,狼来了,趴在窗台上看着炕上白花花的人肉馋的只掉哈喇子。在当年就有个传统,关儿岔的人在盖房子做门槛的时候总喜欢在门槛下边留一个猫出进走的洞,称之为“猫儿眼”,这个传统一直到我小的时候还存在,可能现代防盗门上的“猫眼”也就是从当年的门槛下边猫出进走的洞演化而来的。那一次来的来的狼不止两只,有一只趴在门槛下边把爪子伸进猫儿眼试深浅,爪子刨的地上尘土飞扬,更可怕的是有一只狼爬上了窑顶(当年关儿岔的人都是住在窑里的)使劲的刨,它企图从窑顶刨开一个洞下去饱餐一顿,这位巾帼害怕了,男人出门在外,家里就她一个人,面对这三只狼,她究竟该怎么办呢?狼机智,人比狼更机智,我是很佩服这个女人的机智与勇敢,就在狼把窑顶刨透深下爪子试探深浅的时候,她果断地拿起菜刀抓住狼的爪子割了下来,狼惨叫一声,带着的同伴逃之夭夭了,第二天早上,院子里留下了一条狼逃走时留下的长长的血迹。


第二个版本,发生在关儿岔,在路上。


故事的情节和蒲松龄笔下的《狼》有几分相似,同样是屠户夜遇两狼。事情是这样的,在关儿岔杀一头猪过年是必须的,以前有这个传统,现在还有,有些本来看似是亘古不变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慢慢的发生变化,就像过年杀猪现在就已经变得越来越少了。话说有个专门以屠宰为业的屠户在腊月快要过年的日子里走村串户为家家杀猪,有一天杀完猪天已经快黑了,主人五次三番要他留在家里过夜,第二天回去,但是屠户放心不下家里的妻儿。在主人家吃完肉菜就背着自己的家当起身走了,而在天快要黑的时候正是狼群频繁出没的时候,果不其然,屠户走到一个叫“麻子坑”的地方被两只狼堵住了去路,屠户害怕了,只能往回走,人往后退,狼紧紧跟随,最后屠户退到了一个看麦场的人住过的土窑,之后的情节就和第一个版本的差不多,一只狼堵在外边,有之狼爬到窑顶拼命的刨土,当狼把爪子伸下来的时候,屠夫果断的使用一把杀猪刀刺进了狼的前爪,横刺进去的刀子别着使狼无法抽回自己的爪子疼到嗷嗷叫,堵门的狼飞奔着逃跑了。上边的狼被打死,屠夫得到了一张狼皮。


两个故事不管是当年人杜撰出来的还是真实发生过,但足能说明一个问题:当年的关儿岔狼多,人和狼之间发生过不少斗争。其实狼最怕的东西是铁器和枪,姜戎先生在他的代表作品《狼图腾》一开头就讲过,为了避免意味,毕利格老人让先行骑马回家的知青陈阵骑上了自己的坐骑大青马,因为大青马用的是两个很大的铁脚蹬,在陈阵真正遇到狼群的时候,正是通过狠狠地碰击两只大脚蹬吓走了狼群捡回了一条命,可能是是生活在关儿岔的先民们不知道狼的这个特点,所以在防狼上就显得相当的被动。


一个真实的故事。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关儿岔以及周围,狼群依然盛行。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全国各地包括关儿岔在内,各种轰轰烈烈的运动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各个村庄乡镇都有上边派下来的工作组,总有搞不完的学习开不完的会,有一会,一位家住县城的工作组成员在乡上开完会往家赶的途中被狼给跟上了,这一次狼主动向这位工作组的成员发起了攻击,他当时手里边拿着一根进村对付狗的棍子,用打狗棍对付狼显然有些吃力,最可恨的是这根棍子不够结实,没打几下就已经折了半截,这人被狼扑倒在地了,正当狼张大血口咬向他的时候,他闭着眼睛把折了的棍子尖锐的一端刺向了狼的胸脯,狼血洒得他满脸都是,狼被他刺死了,而他也好不到哪去,他的精神失常了,人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大声的吼着:“打狼啊!打狼!”对其他事情置若罔闻,最后无奈的情况下只好把他送进了固原的精神病医院。爷爷说听说在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的他病情一直没有得到好转,再后来就没有了他的消息,他最后的结局就不得而知了。


又一个真实的故事。


在上文提到过的那个叫“麻子坑”的地方,是经常有狼出没的。有一会父亲从小姑家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在“麻子坑”被两只狼跟上,可想而知父亲在当时是多么的紧张,父亲是骑着自行车的,但是在那段上坡路自行车根本发挥不了作用,还很可能是个累赘,父亲一边推着自行车疾步行走一边在大脑中想应对的措施,父亲偷偷的用眼睛的余光看狼,那狼已经近在咫尺了,危险就在眼前。父亲想:“看来今晚要葬身狼口了。”一边想着,一边走,父亲能很清晰的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任何一件事情,在某段时间都是会出现转机的,就比如在那晚,在父亲看来葬身狼口已经成了必然的时候,也许是命不该绝,从狼口中救下父亲的,是阳坡川张姓人家养的狗,狼是怕狗的,所以在那个狼狐横行的年代家家都养着好几只狗看家,对于养羊的人家来说,狗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就在父亲一边行走一边想对策之际,他离阳坡川的村子也越来越近,突然狗开始叫了。其实狼是害怕狗的,听狗这样一叫,狼就只好灰溜溜的沿着沟沿跑了。而此时汗水已经浸透了父亲的衣衫。


后来,随着人口的急剧增长,狼用来藏身的地方越来越少,慢慢的,这种动物在关儿岔就销声匿迹了。在我小的时候,有一会舅舅来我们家和爷爷聊起狼,他说他在树柳坪岘口见到过狼粪,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在关儿岔还有一个有趣的对象,好多人的名字都和动物有关,比方说有牛娃、豹子、狗子,有的人家养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取名大狗娃,小儿子取名小狗娃,还比方说有一家人养了五个儿子,从二儿子开始依次就是二虎子、三虎子、四虎子、五虎子,其实最让我觉得有趣的是一刘姓人家,三个儿子,大儿子取名豹子,二儿子取名大狼娃子,小儿子取名小狼娃子,每每想起这家人我都忍不住想笑,但是我们从迷信的角度讲完全可以体谅父母们的良苦用心,因为他们深信名字越是难听,猫啊狗啊之类的,孩子越是容易养活,在那个缺医少药、瘟疫横行的年代,养大一个孩子该是如何的艰辛,孩子得一场在现在看来不值一提的天花,就有可能丢了性命。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健康茁壮的成长,父母宁愿孩子的名字难听点,再难听点……


近几年,随着退耕还林还草政策的大力实施和人们不断的迁出,之前破坏的植被得以恢复,从前很少见的动物又渐渐的开始在关儿岔出现。比方说野鸡,这种在我小的时候只能在传说中听到和只能在画中看到的的动物在如今的关儿岔随处可见。野鸡肉也绝对是少有的美味,如果你有幸去关儿岔,我绝对可以想办法让你饱尝一顿,虽然我知道猎杀野生动物是犯法的。


不管是野狐、狼、或者是其他的动物,总有一天会重回关儿岔,就像现在在关儿岔随处可以看到的野鸡一样,人进它们退,人退了,它们自然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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