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眉笔
我在高中的时候，有一位同学，名叫何飞，我们都叫他飞飞，个高体瘦，人很机灵，平日里活泼开朗，打得一手好篮球。飞飞的家在城西，离学校有点远，坐公交得四十分钟左右，所以经常迟到。
快到高三时，他们家突然搬家了，听他说，是家里人的决定，不过他们家搬到离我们学校不远处的烂尾楼上，倒是有点让人匪夷所思，之前可听说那烂尾楼里闹鬼啊，五层楼里原来的住户全都搬走了，所以那栋楼是很久没人住了的，老远看去，大大的圈圈里喷着红色的拆字，显眼的很。同学们都奇怪，有着好好的家不住，为什么要搬到烂尾楼。可飞飞家偏又搬了去，记得当时同学们都议论纷纷。
不到半年，我们便到了高三，飞飞和谈了两年的女朋友分手了，他们家在搬家之前，飞飞和他对象是我们学校好多学生眼中的偶像情侣，这说分手便分手了，不过想想也是，高三时间很紧了。可他和我们的关系也都淡了很多，甚至不和我们一起打篮球，一起上厕所，整天除了翻书就睡觉。
记得清晰的是，到高三冲刺时期，他的面貌是我们班里可以说是最颓废的一个，面容黄黑，头发油软，眼睛血红，除了理综课程外，其余课程基本都是在睡觉或是在发呆，有的同学说是烂尾楼里闹鬼，飞飞被鬼缠身了，大半年了，这种声音一直在飞飞耳边萦绕。由于成绩下滑的厉害，班主任找了飞飞谈话，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飞飞丧着脸跑到教室讲台上气喘吁吁的说，“我爸妈已经疯了，你们别再逼我了”。他说的很快，老师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又怕飞飞想不开，跑过去拉住飞飞的手。
“何飞，晚上带我去你家，我去和你爸妈谈”。老师硬着口气说。
“谈什么谈，你们都是疯子”。
谁也不知道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经历了什么，他好像压抑了好久，有些歇斯底里。只是同学们都看在眼里，他变化很大，难道是学习任务重，心里压力的副作用？
这烂尾楼上，我和几个发小以前是去过的。后来听说闹鬼，便谁都不敢去，即使白天也不去。班主任知道我和飞飞的关系一直不错，便叫我去谈了话。让我和他一起去飞飞家里，做一次简单的家访，虽说我和飞飞的关系自上了高三就变了不少，但我还是想搞明白，他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当天下午放学，我和班主任一起去了烂尾楼，飞飞一下课就跑了，并没有等我们一起去。楼的附近基本都堆了垃圾，墙皮也是破的很了，上面还喷了七零八碎的图案，既有老师在，我还担心什么了，我紧跟了老师上了楼。楼梯里还算干净，应该是打扫过，我们也不知道飞飞家搬到了几楼，所以便一层一层的找，只是在楼道里看看，哪门前干净着，肯定就是了，毕竟现在就他们一家人住着。走到三楼时，发现每个窗台上都有几盒粉笔，而楼道里很整齐，也没有砖块杂物，应该是到飞飞家了。老师看着墙上乱写的英语单词，慢慢走着挨个敲了门，最后一个门被敲开。开门的是阿姨，看上去阿姨的脸色不是很好。屋里倒是很干净，正对面的墙上挂着钟馗的画像，让我心里一惊，脑子里想起同学们说的烂尾楼闹鬼。我和老师坐了下来，和阿姨聊何飞，聊了很久确没看到飞飞，我便问了阿姨。说在隔壁屋，找了过去，推开门，惊叹不已。屋内乱的一团糟，墙上全是贴的公式和单词，床上全是书，被子在地上，他坐在枕头角上低着头，好像是在读什么，我顺手关了门，可门后面的时间表更是让我揪起了心。时间表倒是简单，大大的黑字写的清楚，早上四点起床，晚上十二点熄灯，我心里有些不相信，作为一名高三的学生，休息是很重要的一块儿，家里人难道不知道吗？安排的这是什么时间表，难怪飞飞上课时容易睡觉。我叫了飞飞一声，可能打断了他的默读，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我又叫了一声，他起身给我说：“你早点回你家去吧，我们家这儿晚上会闹鬼。”我不知道飞飞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我注意到他的脸好像是刚不久挨了打。这会儿老师和阿姨正在谈飞飞的学习，家里好像没其他人，飞飞爸爸好像也不在，我便坐到了飞飞的身边，我打算和他好好聊聊，他丢下手里的名师解读，表情显得很无奈，说：“说了你也帮不上忙，我爸不让我浪费时间，只让我学习，你趁天没黑回去吧，不然我爸回来我又遭殃了。”“你爸会打你吗还是怎么你？”“我的成绩越来越差，我爸每天都要看成绩单，看完就来骂我，我要是顶嘴就打我。”“为什么天天都看成绩单啊”“我爸以前很好的。”飞飞说着便低了头，嘴里嘟囔着，但没给我说清楚。我想可能有些事飞飞是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他左脸的手指印一道道红，更能证明这点了。
家访完后，老师格外关注何飞，不过何飞好像不怎么乐意这种照顾。他以前学习成绩很好的，他以前活泼开朗，有时候吹虚几句，我们都哈哈大笑，打篮球更是神话，突破上篮无人敢挡，谈恋爱也是一老手，好多女生羡慕嫉妒恨。可变化太大，让我们同班同学瞬间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变得内向，变得孤僻，变得与众不同。
高考成绩公布后的第一天，飞飞来我家找我。天气热，可他硬是不吃我家的西瓜，说要把心里话给我说。拉着我去了学校的操场，走上观众席台坐了一起，我已经洗耳恭听。
“我要说三件事”。
好，说吧。
“第一，我终于考上了我爸心目中的大学西工大”。
恭喜恭喜了。
“第二件事就是我爸。唉，他也有他的苦衷的，我爸高考的时候一心只考西工大，怎奈三年没考中，心里肯定极不舒服，我妈和我爸是谈恋爱在一起直到结婚的，我妈为了和我爸在一起，没有去她的政法大学，便与我爸私定终身。我妈是温州那边的。之前家里一直很好很和谐的。有一天我爸参加了他们的老同学聚会，不知道怎么了，他开始赌钱，说是打麻将，其实就是赌钱。后来越来越大，便把我家房子做了抵押贷款。他输的不行，输完就喝酒，喝完酒回家就打我，他总是口里说着，我要是考不上西工大，就打死我，我妈也被他打，打的不重。我已经不小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当时我很愤怒，可被我妈劝下了。说我爸他心里不开心，老同学聚会可能是伤口撒盐，只有赌钱才会让他心里平衡。我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跟着我妈，被他打。我知道我只有考上大学才能挽救我爸，才能抹去我爸心里的阴影，我很努力的。那次你和老师来我家，我和我妈早就商量了，我不能给你说的。现在我考上了，终于松了口气，我爸知道后很开心，他打算把家搬回去了。我今天来告诉你，希望你理解我，我没有忘记你。”
我听的有些心里发酸，感动。我说飞飞，你比我懂事。我庆幸我有你这样的朋友。那么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就是替我保密，别告诉我对象，我是迫不得已。”
我觉着你应该给她说清楚，你们当时那么好，顶着风的模范情侣。在一起多好。你也别自卑，我相信她是个好姑娘，会理解你的。
大学四年我不知道要说快还是慢。说快是因为已经过去了，说慢是在上大学的时候，整天不好好学习，起床的时间慢，外卖来的慢，天黑的慢。当我工作后的第一年，才碰上何飞，他发福了，是在机场碰到的，后面戴帽子的女子该是他对象，都是互相一个微笑，眼睛里有些惊奇。“好久不见。”
紧握了手，你请。
你也是？
嗯，回家。
21F？
很近
换一下，聊聊。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