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玲主演的《你好 李焕英》春节期间火了一把,该剧再现了当年三线厂的情景,和我青年时期在鄂西北生活过的工作有很多相似之处,尽管在制作上属一般水平喜剧,还是以真情打动了我。
我想到了我的童年、少年、青年在那个梦幻般的工厂的成长经历,想起父母为了工作生活付出的幸劳吵过的架,我的欢乐和郁闷,希望与失落都曾在那个山沟工厂里发生过,又如云烟成为过去式,不曾想起却难忘却。
我的家就在灯光球场上,门前种了一颗香椿树,从一颗小苗长到了拳头还粗的时候,我也从一个小学生成为中学生。灯光球场还有一个功能就是露天电影院,每到晚上要放电影了,小孩子们在地上用粉笔或红砖片在地上圈出位置:此处有人。在当时连电视节目都很的时代看电影是个具有仪式化的娱乐,电影开始前人们从家中搬来凳子,人声鼎沸,欢呼雀跃,时不时有几声从小伙子把手指放嘴里发出的响哨更显刺耳,电影开始了才渐渐安静下来,有一次放香港电影《画皮》,是当时的惊悚片,看了以后夜里做梦听见床下老鼠折腾,以为是闹鬼,吓得我喊爸妈,我们家后山上就有不少农村的坟地,于是我对生命以及灵魂有了一些思考,不料这竟然成了我成年后喜读宗教哲学书籍的渊薮。
下了灯光球场,正面是条上学的路,左边是工厂区,右边是俱乐部及部分生活区。上学的路上经过汽车队的院子,里面的大卡车是送产品的,还有一辆大客车是接送住在县城里职工上下班的以及周末送厂区职工上街购物的,记得有一辆破旧的北京吉普,可能是第一任厂长的坐驾,停在车库里,我和小伙伴们在上面玩耍。那个院子里还有一颗泡桐树长在围墙边,每到春天开出洁白如小喇叭的花朵发出沁人心脾的芬芳,秋天结出圆圆的果实,围墙外就是通往中小学的马路,每当我路过它,总要多看它几眼,那几度花开花落,春华秋实,留下了少年无忧快乐的生命印迹。
上学路过工厂的服务公司,外墙上写着: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十个红色印刷体大字,估计是打有这排平房不久就刷上去的,小时候不明白什么意思,长大后我才知道大庆是我国东北的大型油田,出了个铁人王进喜;大寨是我国山西昔阳县的一个村庄,因为开垦农田艰苦奋斗而闻名,大寨是周总理经常视察的地方,村支书陈永贵后来成为国务院副总理。这个标语带有我出生前那个时代的烙印,那个时代当然也影响到了我们这些70后们。
马路对面是土坡山岗,鄂西北到处是这样凹凸不平的山岗,沿着汉江绵延不断,以至我翻上一座山岗望着远处的山岗常常想:山那边是什么,北京在什么方向,上海往哪儿走,年少时父亲出差带我去过的大城市让我知道了中国地理人文之广大,由此产生了憧憬,大人们总是这样告诉我: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就能去了。
山岗下有个大坑是过去农村挖山采石留下的,我同学的父亲因为点炸药一只手被炸掉了5个手指,农民生活得粗糙又坚韧,我对农民始终有一种亲切与同情,与我身边的农村环境和农村同学有关,我总能和他们交上朋友,直到我长大成人还是这样,那个大坑还是厂里民兵的靶厂,厂里保卫科有半自动步枪,训练时"哒哒哒"的有点威力,我们当时小对这些神秘而羡慕。后来,那个大坑里积了雨水加人工注水成了一个大池塘,塘里养了鱼,有人在旁边钓鱼了。
山岗旁住着我的一位江苏籍同学,他是随着建筑包工队里当会计的父亲过来的,江苏扬州人,一个美丽的地方,他们的包工队在我们工厂里搞基建,很多厂房和家属楼都是他们盖的,当时建筑设备简陋,方法也落后,全靠工人师傅们一砖一瓦的砌起来高楼,给我们子弟中学盖新教学楼时,有一位师傅从高处摔下死了。这些让我知道有些人生活不是那么容易,但当时父母都在国有工厂里上班,还没有切身体会,后来经历多了才明白活着本身意味着:奋斗。我的江苏同学高中毕业后就出去闯了天下,据说后来几起几落,开过汽车4s店,养过猪……而我则上了大学后规规矩矩在工厂里上班,人与人的命运在经历短暂的交汇就各自分道扬镳了,人过中年,回想起那些同学们一起的日子,不免心中一声叹息!
那条上学路上留下多少青春的记忆,我似乎暗恋过某位女生和女老师,我总想在放学路上遇到那位女生,我喜欢的那位女老师有一次我差点就要追上去跟她说什么,她就在我前头,匆匆地跑起来,她难道知道我要追她……手里拿着饭盒呢怕食堂下班了打不上饭了,青春的爱情被当时的港台流行歌煽动了心中的幻影,终究如肥皂泡般在阳光里破灭,可是长大后再也找不到爱情理想了。
如今那个三线厂早已破产,厂房车间,宿舍楼房大都空置落寞,我早己在外奔波数年,可是一回忆起来在那里经历的人和事,那些快乐和痛苦,爱情与别离,以及生生死死的往事,几分伤感凄凉过后以无可奈何告终。 那颗美丽的泡桐树还在吗,还在那围墙外独自花开花落,春华秋实吗,但愿如此,我伴着幽暗的香气在月光下的山岗上梦回故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