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边的书都翻得差不多了,我才看到书架上那本蓝色封面的书——《我与地坛》。这本书买在一年多以前,但真正翻开了,却是在一年前。在高三的最后两个月,复习越来越完备了,但内心的承压能力却越来越弱了。在离高考还有那么几十天的时间里,考试一场场地开始,打击一次比一次深重,在压死骆驼的稻草即将落下时,我翻开了这本听老师讲了很多遍的书。
当考试渐渐摧垮同学们心中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摇着轮椅,向一座荒芜的园子走去。他的双腿残废了,眼神有些迷离,但又给人一种坚定。园里并没有什么人,他就一个人摇着轮椅,从树旁走过,从草上压过。夏日的蝉鸣依旧,他便在阳光透过的树荫下看书。突然将又迅速把书合上,手抓着车轮不放,他好像在挣扎着,对!他的确在挣扎着!不一会儿,他又冷静下来,手从车轮上松开,眼神中的愤恨转为迷离又好似坚定。他于是将后靠背放下,在树荫下躺睡,因为没有其他人,再说即使有人也不会注意到他——这个被上帝遗弃的人,他这样想着。
想着想着,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山里奔跑,放肆地奔跑。但他毕竟没有笑,奇怪!这不是他日夜盼望的生活吗?不!他本来就有过那种生活,他原来是多么地健康的呀!那年轻的心脏,不遗余力地跳动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上帝要让他在一个最狂妄的年纪残废,让他从此对那原本不需理由的拥有的完全失去!他问天,为什么?为什么!在呐喊声中,那奔跑的青年回过头来,对他笑了。于是他醒了。这当真是个梦,难怪他笑不出来。他拿出了一张白纸,想在上面写点什么,但又马上把纸夹好,不写了!他于是在园子里乱走,
他天天来这里,自然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熟悉,然而他忘了,对他最熟悉的母亲在每次他离开之后都悬着那颗自我惩罚的心。她担心他会有什么事,死?对!他也的确有过无数次的想法要死。她担心着,他依旧走着,但她还是每次在他出去之前为他准备好各种东西。她知道阻止不了他,但她又希望他能出去走走。在这对她的重重矛盾中,他通常一声不吭地走开了,而母亲,却只能站在原处守望。她无法,只得祈祷,祈祷他每天平安回来,无论在他离开之后多么地心急如焚,在他回来之后,见到他的那一刻,她都堆着笑,不!好像她又不能有太多的笑。她只是一次次地给他以希望,鼓励。虽然现实从来不曾体谅这位母亲,不曾让这位母亲在儿子残废之后的一天哪怕只是一刻有轻松之感。抱怨,没用,但他仍旧抱怨,她听着,心如刀割。但并不怪他,只是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她很多次问着上天,为什么要将这样的噩运落在她心爱的儿子身上,如果可以,她愿意代他受过,如果他真的有过的话,如果真的可能的话。有时候她甚至逼问这天!而天,却以雷声作为回应,此时她又后悔了,重新祈祷着,祈祷离开的儿子可以在下雨前回来,对上天的拷问转变成一位母亲的最基本的希望。在雨前,她看到那坐在轮椅上的儿子的身影,又对上天表示无比的感谢。活着,对她和他来说,太重要了。
几次回来,儿子的神情平静了不少,她松了一口气,心想:只要他不寻死,我一定会找到补救的方法。于是,他每天去寻找救赎,而她,每天去寻找对他的救赎,哪怕以她作为代价!他还在园中,又从梦中惊醒,醒来之后又没写什么。当他回到家时,那堆着希望的笑容再也不见了,他失去了什么?但他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死,不是他想过很多次的吗?可如今,他竟将这死看得如此平静,好像那并不是一件突然的事,正如他每天去园子一样。
之后很久,他仍在园子里,也会静静地看书,也会写东西了,但这救赎,他终于无法告诉母亲,那个给了很多希望,最后无言地离开的母亲。他开始越来越多地看人,读人,在园子里品味生活的滋味,但病魔还在缠着他,他不怕了,但又在挣扎着。于是,在挣扎过后,平静之时,写下了那本《我与地坛》。
我放下那本书,突然从挣扎中走出,仿佛那就是我,仿佛我也从无数美梦中惊醒,仿佛我也有过很多次想死的冲动。但终于没有,我还活着。但眼前的呢?怎么面对?大概总不会比书中的挣扎更加让人绝望吧?于是我将书放好,寻找青春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