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年”的家伙,拖着一身雨水连续撒了几天, 它是天真无邪也好,调皮捣蛋也罢,总之,把天地之间叫“空气”的伙伴的湿度整到95%,气温跟着降到10℃上下。
习惯了看天气预报的我,不管女儿穿成怎样,及时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这终归是有用的,我暖和起来了,可以叉腰站立在天地之间叫嚣这阴冷的天气。
好景不长,待我从老外婆家出来时,双手的温度好似坐了升降机一般直线下滑,目测可以用来冰镇饮料。
走在乡间寂静的黑白水墨砖墙之中,我搓手取暖,奈何无济于事。
看向前方,像鸟儿雀跃般跑在前面的两女娃正敞开羽绒服,看样子是想让冷风带走多余的热量,我赶紧追上去乞讨温度:“把手给我——”
“好舒服啊!”她们舒爽地叫声,不忘挤眉弄眼出夸张的表情。
“这只手也要。”她们每人两只手抱住我一只手。瞬间,柔软温热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横冲直撞至我的感受系统。
“好暖和。”我沉醉地说,“请继续。”
她们俩双手各自捧着我的手,宛若捂着刚下的鸡蛋一样,从正面看,应该像民国服饰上的盘扣。
准备踏进老公公老嬷家,因为大门只开了一半,她们松开了我的手。
老公公坐在正对门口的沙发上,目光看向电视,潮剧在叮叮咚咚咿咿呀呀地唱着。
房屋深处的厨房那里有两人在煮着什么。身着深红带花的老人是老嬷,掌勺的黑衣男子是她的小儿子。这栋楼是小儿子建的,他们一家人在外头发展,这栋楼给两老人居住。
听到声响,两人都回过头。
“来了?啥时回来的?”老嬷咧着凹陷的嘴向我们走来。
“昨晚8点半回到。”我用半咸甜的潮汕话回答。警察说过,我说潮汕老人会很开心,哪怕说得不好。
我冲上去,大大环抱住她,她笑呵呵地抱我,双手握住我的,颤抖着下巴用潮汕话说:“这么冰?”
移到沙发处,老嬷坐下,我拉了个椅子坐到她旁边。她把我手拿过去,放在她的手心里,搓来搓去,就像揉面团一样。她的手硬硬的,暖暖的。
她问我:“你和我同一天生日,是不是?”
我点头:“是。”
第一次知道这个巧合时,很是惊讶。之后每年生日我都给她打个祝福电话。
“你是什么时辰?”
我记得母亲说是夜里掐灯后,大概是21点,便告诉她。她接着说了一些,大概意思是,有个村里的人跟家里谁谁同一天同一时辰。
在说这些时,她一只手托在我双手之下,一只手盖在最上面,坐了多久她就暖了多久。在她的温暖下,我的手温慢慢回升。
午饭时分,我们说再见。路上,警察把我手包在他的手掌心。
上车后我跟两女娃讨温度,在左手边的婆婆听到,抓过我的手:“凄惨啊,这么冰。”
她赶紧腾出两只手帮我孵。有那么几次我以为她就是暖一下而已,因为她还得照顾小侄子,没想到,她弄完马上又包裹住我的手,她的手干瘦如柴,却依然为我燃烧它的热。
我的手安然地在她的手心里呆着,眼睛看着前方,想到的是嫁入那年,她就用这双手帮我暖脚丫子。
手的温度在缓缓上升,但是,它终究不及心里的热浪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