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了。在老家豫北平原应该是草长莺飞的时节,也该是给逝者上坟的时节,我却在千里之外,给弟弟通了电话以后,弟弟说已经去给父亲上过坟了,心稍安。坐下之后,父亲在世时的许多往事浮现在我眼前,我想在遥远的他乡写篇短文,祭奠我那慈祥的父亲。
父亲走的那一年,年龄正好是六十岁。岁月匆匆,一晃也就是二十多年过去了,父亲名水生,字景安。水生这个名字是在老家被爷爷奶奶、叔叔婶婶、邻居街坊长辈们叫的,单位工作的名字就是家谱上的名字任景安。父亲兄妹六个,他排行老二。在老家有个俗语:二夹杠,插不上。意思是:老二的地位在家很尴尬。父亲只上过两三年学,就辍学了跟着爷爷赶大车,那时父亲也不过十二三岁。我曾问过奶奶:‘’为什么父亲那么小就不上学了?‘’奶奶说‘’一是家里穷,二是你父亲也不喜欢上学。‘’
那时家里虽然穷,但父亲兄妹几个对爷爷奶奶都极为孝顺。从来没有跟大人犟过嘴,兄妹之间也非常和睦。奶奶说过父亲十四岁那一年过生日时,我给他做了一件新棉袄。当他和爷爷赶车到大伯上的师范学校时,父亲把那件新棉袄脱下来,递给了大伯。父亲说:‘’哥,你在外地上学要穿的体面些,我就穿你的旧棉袄吧!破的地方等回家让妈缝一下一样穿。‘’奶奶在世时,每当说起这些,都会哽咽的留下眼泪。
1958年,父亲被招工到市里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工作。因为人忠厚实在,年年都被单位评为‘’先进工作者‘’。父亲最钟爱的物品,应该是他那辆七十年代购买的
永久牌自行车。那时,父亲上班离家四十多公里,每周休息一天。父亲把一个月的假期攒起来,到月底一起休假。来回都是骑着他那辆自行车,遇到泥泞不堪的路面,他宁愿用肩扛着自行车,也不愿把车弄脏。平时,总是把车擦的锃光瓦亮。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上学,妈妈在县供销社上班。我很想让妈妈带我到爸爸上班的市里边,去逛逛动物园、坐坐公交车、看看大高楼。也不记得恳求了爸爸妈妈多少次,总算是答应我了。那一年我7岁,那一年妈妈刚添了三弟。记得那一天,爸爸骑车带着我,让我坐在自行车的前梁上。那一天,阳光明媚,父亲的心情也特别好,哼着电影白毛女的插曲《北风那个吹》,行驶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公路上。骑到沁河边上,那时的河上还没有桥,沁河的水面非常宽,一艘木船来回摆渡。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船,也是我第一次坐船,显得异常兴奋。
第二天,父亲带我参观了他工作的地方。工厂非常大,是个几千人的企业。现在体会到爸爸当时在这家工厂上班的自豪感。厂里的食堂也很大,菜品也很丰富。有一毛钱一份的,两毛钱一份的,有荤菜,有素菜,有粗粮也有细粮。我就专挑好吃的、没吃过的吃。一个星期后,我听到爸爸给妈妈在电话里说:“这孩子太好吃了,有荤的就不吃素的,有白的就不吃黑的,这几天就把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吃完了”。没几天,我就坐着县供销社往市里送货的车回家了。
我的童年也算是比较调皮的孩子,没少挨妈妈的打。但记忆中,爸爸只打过我一次。那一年,黄河涨水退去后,留下的水坑里,有很多鱼。我下午逃学和几个同学来到黄河边上,在那些水坑里抓鱼。鱼很多,有鲤鱼、黑鱼、草鱼好多种。我们把抓到的鱼,用柳枝串起来,因为玩的太高兴,不知不知太阳已经落山了。当我们意识到该回家的时候,已经不记得来时的路了。没办法,只好在黄河大堤上巡堤人的草棚里睡着了。半夜时分,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朦胧中,听到的是爸爸的声音。当我寻声来到爸爸的跟前,被爸爸一脚踹了几米远。原来那一天爸爸从市里回来后,问起我,家里人说我放学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找到其他同学家里,一问才知道下午就没去上学,有人说和同学一起去黄河边玩去了,还有人说今天黄河边上淹死了玩水的小孩。爸爸一听,晚饭都没顾上吃,就往黄河边上来找我,一直找到半夜才找到我。这种寻找自己孩子的感觉,直到我自己当了父亲之后才体会到骨子里。
父亲已走了很多年,往事如烟。对父亲的记忆一直清晰的印在脑海里。不思量,自难忘。愿在天堂里的父亲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