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分享之《许茂和他的女儿们》

《许茂和他的女儿们》是作家周克芹的一部长篇小说,并荣获首届矛盾文学奖。

小说讲述了老实的农民许茂和他的九个女儿发生在葫芦坝的悲欢离合的故事。故事以文革为背景,主要通过对四女儿不幸婚姻的描写,揭示了文革给人带来的沉重伤害。以四女儿的反抗为代表,代表了当时人们对这种社会现象的不满和厌恶,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许老汉原本是一个生活的积极分子,他尽心尽力的领导集体生产,在土改时期还担任过工作组长,带领大家共创美好的生活。可是后来他逐渐变得自私自利,小气冷漠。

对于他的冷漠,书中有这样一个情节描写“听到大女儿落气的消息,许茂老汉独自弹了泪,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然而,当九姑娘领着几个社员来到家里栳木料去为死者做棺材的时候,老汉却巍然站立在大门口,不让人们进去,九姑娘气的大哭也不顶用。”葫芦坝的村民们觉得很奇怪,不可理解,人们完全不懂得这个劳动了一辈子的庄稼人为啥这般的没情没意。

老汉不仅冷漠无情还特别小气。

书中有很多情节描写他的小气。比如老汉生病了,工作组组长颜少春给他拿去两片药,他吃完药除了表达感谢,还塞给他两毛钱。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让他女儿很难堪也很不解。

颜组长虽有不悦,但她是个有很强洞察力的人,她理解老汉的行为。她明白老汉是把他当作那些“打秋风”的人了,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害怕吃亏,他害怕颜组长在钱的事情上跟他含糊起来,因为她还要在她家住很久,而吃饭住宿都需要钱。继而她对许老汉那个不经世事的幺女说道:“这不能怪他,咋能怪他老人家呢?想想嘛,要是这些年来他不愁吃不愁穿,什么都不愁;要是我们干部队伍里没有出现那些白吃白喝还要卡农民颈脖的人,许茂大爷他不见得会这般小家子气吧?不会的。这全是生活教给他的。”在后来许老汉自己的陈述中也证实了这一点。

其实,老汉的冷漠和绝情在书中一直都是有迹可循。大女婿金东水原本是村里的支部书记,但在文革这场政治风暴中成了牺牲品,被当作批斗的对象,后来一场大火烧了他们的房子,大队长龙庆曾经跟他商量让他把自家宽敞的房屋让一间出来给女儿女婿住,却被他无情的拒绝。

他断定,大女婿经此一事断然是爬不起来,以后还不知道有个什么样的结局。他害怕被牵连。在文革期间人们为了自保,互相揭发,最后搞得人人自危,也直接导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逐渐变得冷漠。对于精明的许老汉而言他当然不愿意冒着被牵连的风险,即使他心里还有一丝的亲情观念,但他是个现实主义者,一切都从实际的考虑出发,那一丁点血缘关系还不足以让老汉牺牲现在相对安全的生活。更何况在他看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出了嫁就成了别人家的人。

许老汉一共有九个女儿,大女儿许素云因为房屋被烧,丈夫被批斗,最后一病不起,丢下两个年幼的孩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三姑娘徐秋云是许家最泼辣的女人,人送外号“三辣子”,她也是四妹眼里最像母亲的人。她的丈夫是个老实且勤劳的人。他们有三个孩子,可即使每天早出晚归,日子依然过的紧巴巴。

四姑娘许秀云温柔贤惠内敛,她是许家最不幸的一个女儿。

她的不幸,从嫁给那个叫郑百如的男人开始。郑百如无疑是文革期间生长出来的风云人物,“乱世英雄”。他靠一切不正当的手段当上了葫芦坝的副支书。他对上级阿谀奉承,深谙上级喜好,在推杯换盏之间干着龌龊的勾当。也是他一把火烧了大姐夫家,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除了四姑娘。这也间接导致大姐的死亡。因为害怕大姐夫东山再起,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他大义凛然加入批斗的队伍,打着大义灭亲的旗号踩着姐夫的身体上位。他乱搞男女关系,将寡妇带回家,一点一点折磨着不幸的四姑娘。他一手遮天,葫芦坝的生活在他的阴云统治下越过越差。人们表面怕他,但在心里却是深深的厌恶他。

可秀外慧中的四姑娘为何要嫁给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人呢?这里其实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郑百如强奸了她。可怜的四姑娘心里苦却也只能活生生的将这奇耻大辱咽下,对郑百如恨之入骨却又不得不嫁给他。她的这段遭遇从未向人提起,她也不敢提,因为她知道郑百如这个无赖会有一百种方法对付她,搞不好最后不仅没能将郑百如绳之以法,还会让自己身败名裂,她深知郑百如的手段。

就这样在煎熬中度过了漫长的八年,这八年灰暗的生活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一缕光,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然而上天特别不公平,柿子专挑软的捏,那孩子还没多大就病死了。至此四姐的生活就像掉进了无底的深渊,可她还是坚强的活着。她目睹了郑百如的各种恶行,掌握了他为非作歹的大量证据。她要将它公之于众。

终于在八年后的一天,郑百如也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与四姑娘离了婚。他可不是良心发现,而是对四姑娘早已厌倦,与隔壁村的寡妇产生了新鲜的感情。等他后悔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已经太晚,四姑娘已经铁了心要离开他,离开这个恶魔。

郑百如之所以后悔不是对四姑娘仍有感情,这个良心早就被狗吃了的人怎么可能会忽然良心发现呢?他只是为着自己的利益—他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四姑娘泄露出去。当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决策性的失误后便开始发挥他戏精的本质,接着就自编自导,在葫芦坝,在许家人面前上演了一出苦肉计。就连一向精明的许老汉也差点被骗。秀云也差点被逼跳河。

她先是找到许老汉,假装偶遇,表达了他对离婚的决定是多么的后悔。这让这个老汉产生了一丝丝的动容,当然最重要的是郑百如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因为葫芦坝的风云人物一向看不起他家,如今却对他服了软。这在老汉看来是某种程度上的胜利,面上很是光彩。

紧接着他找到前三姐夫,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哭啼啼的感动了毫无主见的的三姐夫。在三姐夫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郑百如哭的这么伤心绝对是后悔了。就这样,凭借过硬的演技,轻松的取得了三姐夫的信任,甘当他的传话筒,先在三姐耳边吹吹风。等到时机成熟,紧接着就对三姐展开进攻,面对性格泼辣的三姐,他决定改变策略,不再哭哭啼啼,而是低声下气,近乎哀求,果然三姐很吃这一套,他副支书的身份和他如今低声下气的态度让三姐很是满意。三姐从气势上强硬了起来,装腔作势的让郑百如下个决心,做个承诺,就这样原谅了他。许老汉也被郑百如诚恳的态度打动,松了语气。

不得不说真该给郑百如颁个奖项,好莱坞影帝。他的这一番操作完全赢得了许家人的心。只有可怜的四姐清楚的知道他白净如面的脸皮下藏着怎样一颗黑心。可是啊,没有人相信她,她依然被郑百如掌控着,就像悟空被困在如来佛的五指山,没有一点办法,叫人绝望、窒息。

郑百如的这些表演只不过是前戏,真正将剧情推向高潮的是他的姐姐郑百香。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郑百如偷偷溜进四姐房间,让人误以为许家家里进了贼,接着他又发动他那有着“闲话公司”之称的同母异父的姐姐到处散播谣言,说是大姐夫金东水溜进了四姐房间,企图搞臭四姐名声,击垮他最后的防线。同时将政敌金东水踩在脚底,永世不得翻身。不得不说,果然是一箭双雕。高招啊。

果不其然他的这一招起到了很大的效果,直接将剧情推向了高潮。许家人开始怀疑四姐,埋怨她不该给家族蒙羞。庄稼人最注重的是脸面,丢脸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因此冷漠的许老汉更加冷漠了,他瞧都不想瞧一眼四姑娘,三姐更是对他意见颇深,也改变了对他的态度。家人的冷漠让四姑娘万箭穿心。再加上村里人的闲言碎语,指指点点,人们见了她像见了瘟神一样躲得远远的,这让她更加的难受。

郑百如的目的达到了,他表示不计前嫌,仍然愿意和四姑娘复婚。可他哪知道,他的这些行为直接导致了四姑娘的寻死。又或者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逼死四姑娘。多么阴狠毒辣的人啊。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四姑娘秀云没有立刻去死,她选择了反抗。哪怕她生性软弱,但此刻她决定跟郑百如一战到底,来个鱼死网破。于是她敲开每家每户的门,准备像他们陈述郑百如的罪行,她要将那些秘密公之于众,让人看到他丑恶的嘴脸。可是,她还是失败了,人们将他拒之门外,视他为疯子。光是听到郑百如的名字就让他们吓破了胆。即使看到被大雨淋透,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的四姑娘人们也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大家紧闭大门,哪怕是一块干毛巾也没有人从门缝里递出来。这些平时乡里乡亲的人,此刻为着他们自己,为着不受牵连,将良心抛开,全是一副冷冰的没有表情,像鬼一样的模样。

从一开始四姑娘就在反抗,她拒绝她爹的安排,没有嫁到隔壁村死了女人的男人,就算她三姐来做思想工作她也断然拒绝,她不能再将个人幸福交付到一个陌生人手中,她要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因此她倔强的留了下来,住进了许老茂的柴火屋。许老茂不让女儿住正屋,她嫌丢人。真是个自私的老头,永远只想着自己的利益。

个人的反抗在某种社会形态的压迫下显得如此的渺小。就像在空旷的山谷叫喊一声,听到回声的只有自己。秀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熄灭,她意识到自己始终逃脱不了郑百如的魔爪,亲人也不再相信她,村里的人见了她又像见了鬼一样。生活对她把所有的大门都关闭了。她曾一次次的看到希望的曙光,又一次次眼看这曙光幻灭,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下一片漆黑。她也在这苦苦挣扎中耗尽了最后的力气。

也许在集体的苦难中,她的个人命运根本不值一提。可真的是这样吗?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这不仅是个人问题,也是社会问题。

绝望的她最终选择以跳河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她纵身一跃跳进了那冷冰冰的柳溪河。

然而她没能死成。大姐夫金东水将她救了起来。

金东水就是那个她要追求的幸福,她心里一直喜欢他。可是大姐夫金东水一直爱的都是她的大姐,即使大姐已经离去,但他心里永远都有她的位置。所以,当四姑娘鼓起勇气向他表露心意后,他断然的拒绝了。这不仅是因为他心里还有他的妻子,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能干伤风败俗,有悖人伦的事。在那个年代,如此大胆的行为定会掀起惊涛骇浪。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四姑娘是勇敢的也是可悲的。

四姑娘再次醒来,已然又是冬天。外面纷纷扬扬的飘着雪花。四姑娘提着水桶在外面打水。看到颜组长她嫣然一笑,此刻心里充满的欢乐。完全不似从前在桑园里刨树疙瘩时那凄苦的一笑

颜组长就是上面派下来的工作组组长颜少春,她代表着党的正确领导,而郑百如就是那些利用党的名义做坏事的代表。

她有清醒的头脑,敏锐的洞察力,能一针见血的指出葫芦坝的问题所在,她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因此她一眼就看穿了郑百如这斯利用党的名义干尽坏事。在认清了他的真面目后终于将他送去了“学习组”,让他学习好好做人。坏人终将被打倒,历史又回到正确的轨道。

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后,许老汉认识到自己错怪了四姑娘,他流下了悔恨的眼泪,他不应该对四姑娘如此冷漠,如此绝情,甚至残酷,生活又给他上了一课。认识一个人,本就不容易,认识自己也同样的困难。但许老汉此刻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虚伪和残忍。

在认识到这一切后,他将这几年攒下的钱分成九份给每个女儿一份。他对女儿们说道:“有时候,我真担心自己回到解放前饿肚皮那些年月去......我心想啊,自己还顾不了呢,哪顾得了你们呀!各管各的事吧......”老汉经历了饿肚子的年代,他生怕自己又回到那样的日子,因此他才拼命的攒钱,舍不得花钱,这样他才有安全感,才不会对未来充满恐惧。在一个人人自危,吃了上顿没下顿,自己都顾不上的年代,谁也不能苛求他人能做到大公无私,更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批判别人。因为,如果你身处同样的境遇,可能做的连他都不如。

老汉的自私、小气,冷漠,有历史原因,也有现实原因。可以理解更可以被原谅。一个人的性情会被所处的时代,所处的环境影响。时代变好了,人自然也变顺了。老汉最后将钱分给了九个女儿说明了老汉并不是一个本就自私,小气,冷漠的老汉。

故事的最后四姑娘也没能和金东水在一起,但是她愿意,在她眼前的不再是一片黑暗,还有希望和曙光。

金东水也恢复了原职,颜组长让他带领葫芦坝的人们搞建设,创未来。金东水带领着吴昌全等一众象征着党和革命的正确方向将葫芦坝的生产搞起来了,人们热情高涨,恢复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

九姑娘也在时代的召唤下离开家乡进入县城学习更先进的知识。这个单纯又真诚的姑娘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人生的思考。

还有浅薄庸俗的七姑娘,在经历了一段段肤浅轻浮的爱情后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

在许老茂生日的那天,嫁到隔壁村的二姑娘,五姑娘,六姑娘纷纷写信祝贺,并表示要忙生产,开春再请老汉去玩。

而当兵的八姑娘,也给家里寄来了一封信,正如她信里说的“四姐是个好人,总有一天会得到幸福的。今年全国的形式比去年好,那样的日子正在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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