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大学在西北大学国际商学院参加ES班时,一位老师给我讲了西北大一位老教授的故事。老教授的独生儿子,去了美国,成家并有了孩子。孩子的优秀是教授的欣慰,只是突然某天,儿子一家在美国自驾出游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无一生还。教授在含饴弄孙的年纪失去了儿子,儿媳,孙子。当时那个老师是这么形容的,教授一夜之间白了头,但是他依然正常上课,依然保持往常的生活,只有在好朋友安慰时,才看得到他的眼里泛起泪花,惹人心疼。时隔六七年了,何曾想过老天爷让我也经历这类遭遇,我才愈发明白,老教授为什么没有因此颓落,也开始思考什么是活着,什么是生死。

        失去至亲后的人就像是被掏空,有一段时间绝大部分存在的只是躯壳,精神游走在崩塌和坚守之间,会在嘈杂人群中泪流满面,会在旁人言语前谈笑风生。这时的人到了第二时空,会和逝去亲人在灵魂深处来一次最深最深的对话和告别,感受不到时间流走,走时是漫山冬雪,醒来或许已秋凉。梦境也好,回忆也罢,都是相互不断找寻的过程,找寻你在我生命中的踪影,去看穿你不曾表露的内心,那一刻才是恍然大悟,曾经我们之间还有那么多不懂,你佯装的过得很好,也是对我的包容。活人间的离别,虽说不知再见时,却也明白他日想念便能见,会坦然说出:“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与往生者的离别,是特别明确的结尾,容不得你挥手,回首,你只能化内心悲痛为继续走下去的力量,有的只是想念和回忆。旁人看起来的处变不惊,淡然,不过是他在内心已经找到了如何面对事实的答案,没有选择,只能接受。在这种事情面前,任何情绪都苍白无力,只有安心地,真诚地去理解,去安慰逝去的灵魂,当躯体化为灰烬时,亡灵才会重生。人与万物在生死前一律平等,苍山大地,蓝天白云,也会变化转移,更何况人呢?除了感谢,还是感谢,感谢你的故事写进我的生命里,让我变得温暖,让我不惧严寒。

        用此生,致敬。

                      2019年6月2日写于川航飞机上

     


        又回石鼓,以为可以想的通的又想不通,看到阿公躺在床上,瘦的皮包骨头无法进食,这份心痛是双倍的。作为一个受他关照的孩子对他是感激和敬仰的,每一次回来见到我,听我说话他都要流泪,这次也一样。但此刻不可以,抹去他的泪水,收起我的情绪,其实还有话我想替天上的妈妈说,不忍心,不敢说。

        他撑着这段弥留之际,眼神落在来探望他的人来去的身影上,想多看看。人说他耳朵尖,我想他是不舍,想多听听这热闹的声响。我不知道他有多么不舍,我只知道年轻时的他不愿意住丽江城,晚上七八点都要步行四五十公里回石鼓。阿公现在说话,声音微弱到只看得到嘴巴在动,而我说我要走时,看到他在说什么,我把耳朵贴近他的嘴巴,阿公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对我说:“你永远是我的好孙子。”那一瞬间,我是静止的,心是撕裂的。随后我也对他说:“你永远是我的好外公,我永远爱你!”在他的脸颊和额头吻了他,我忍住不哭,内心有歉疚,我也曾让他担心过。出他房门,犹豫之下,我还是回头望了眼床上的阿公,他一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明白他的意思,面带笑容地给他招了招手。这几天,家里和过年一样热闹,却是不一样的情绪。上班上学的都回来了,我们都在用回忆去等着告别,用言语去互相安慰,就是这样的离别让亲情显得弥足珍贵。

        又一次挥手告别石鼓,这个承载着外公奋斗史,承包了妈妈童年回忆的地方,抬头望着这里的一切,才发现,真的很好。

        就算心被世事无常揉碎了,也还是会再一次微笑抬头看看天,继续脚下的路。

                2019年6月4日写于丽江三义机场


石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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