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武志红《为何爱会伤人》的自由联想

荣格说：当你的潜意识没有进入到你的意识的时候，你称之为命运；当潜意识被呈现，命运就改写了。

一、爱是一场虚幻的缘

“迷恋，源自幻象的爱。当人们深陷爱情，并有着强烈的感觉时，可能都是‘少年时代的憧憬’强烈地被唤醒了，无非是想：重温童年的美好，修正童年的错误。”

我们用一生追问爱为何物？或渴望轰轰烈烈，或静待源远流长；亦有亦无间恍然是一场虚幻的缘，一种轮回的劫，一生必修的功课。

再回顾单相思的初恋，不得不惊讶于表白后她的清醒：“你爱的不过是虚幻的我。”是的，她的才华，她身世的不幸，与我写信时倾听的姿态，符合了我对爱情最初的期待。我曾经爱上的不过是因距离强化的幻象，何曾触及底下鲜活的真实个体？

挺遗憾大学时代没谈过真正的恋爱，因为我已感觉自己的心病了，正忙于自我疗伤。追溯记忆深刻最初始的梦是关于下坠的，在半睡半醒间不断坠落，充满无助。印象中的童年多在外婆家，父亲为讨生活常年奔波在外。外婆家的小山村俨然成了美好的精神家园；伴随着害怕被抛弃惘惘的威胁，估计父母不和的迹象我应该早就感觉到了，而不可能等到高中那场家庭大战我才迟迟看清。之前以为追求自由与生命体验是我最认可的价值观，如今发现缺乏安全感才是我苍凉的底色。那它又在如何影响我的人生轨迹呢？特别是面对遭受创伤的女性，于我总有着微妙的同理心和吸引力，从她们身上我仿佛看到弱小而无助的自己，有意无意总想伸出援手，好像帮助曾经弱小的自己。

二、爱是一种轮回的劫

“对于爱情处于一种极端状态：爱是不可能的，但我渴望爱……我们内心深处都有‘我不值得爱’的自卑感，而当童年获得的爱的确很少时，这种自卑感会发展成巨大的不安全感或恐惧。为了防御这种不安全感或恐惧的涌出，我们会形成种种自我防御机制。但是，爱，不管是去爱还是被爱，其前提都是要突破这种自我防御机制，那时就会一下子被不安全感或恐惧袭击，反而会觉得更恐惧。”

以前一直费解，她第一次留下来过夜，为何会发疯似的咬我手臂，而我竟然不反感，还有一丝怜惜。我想这应该是对过往不甘心的一个控诉一次发泄，而我的心竟被魔怔地吸引了。

她屡次闹分手，最后一次分手前的车祸，很可能是我潜意识的产物。我们是相亲认识的，已到了晚婚年龄，在一起后时常会冒出怀疑的念头：对方是否爱我？因为有这种不安全感，所以通过不断制造摩擦彼此都希望得到对方确认。当面临关系难以挽回时，车祸就莫名其妙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康复期得到她细心照料，两人在月夜的球场散步，心是如此宁静，这是我明确感受到爱意的时刻；还有一次是婚后有段时间，每天醒来看到她做的丰富早餐和温柔笑脸。或许我们只是被不安和恐惧蒙蔽了双眼，那苦苦寻觅又重重怀疑的爱，其实就藏匿在更多不起眼的瞬间。

大女儿出生那年暑假，我离开寄居在广州我妹家坐月子的母女，只身去上海学习心理学课程，顺道在世博会的伊朗馆给她带回一条“阿拉神灯”项链，并许诺送她三个愿望，我将尽全力兑现。我清楚记得：第一是有个带花园的房子；第二是永远把她和孩子放在首位；第三容日后补充。在她屡次失望之后，把项链节节掰断了；目睹残物，我感受到她的出离愤怒。

她说现在已没有太多奢望，只愿能过平静的生活，原以为你能遮风挡雨，未料到最大的风雨竟然是你。

我一次次问她我有什么优点？得到的回复是没有！为何我如此执着追问？说明我内心是虚的，一次次希望得到外界特别是亲密的人的认可。从母亲到妻子，语言上得到的永远都是否定评价，因此更加强烈激起我证明自己的欲望。我在公司获得一次次艰难的晋升，她毫不例外拒绝参加颁奖典礼。因为她早就认定我的选择终将走向失败，而这进一步强化我必须成功冲刺更高晋升的决心。我想购买带花园的房子，我想拥有更好守护家人的能力，还是想证明我比她们想象中强大？答案越来越模糊不清。

难道我不过只是她实现稳定生活愿望的工具？我感到一丝恐惧。

三、被抛弃与被吞没的创伤

“关系就是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关系。与人亲近，尤其是与自己喜欢的人亲近，是我们的一大动力；但同时，有时适当地与人疏远，保持一种孤独，给自己一个空间，这也是我们的一大动力。如果亲近的需要得不到满足，我们就会产生被抛弃的创伤；如果疏远的需要得不到满足，一样也会产生被吞没的创伤……我们成年后的人际关系模式，其实是童年时的人际关系模式的再现。”

她在娘家排老三，在她的描述中，父母恩爱，大哥二哥性格懦弱，小妹叛逆，而她勤劳又节俭，最受父母喜爱。 撕开温情的外衣，我总感觉她父亲是个专横的暴君，对孩子说一不二。这点也体现在对待我辞掉公职这件事上，直接找我校长谈，然后要求我务必回去。给我的感觉他绝对是对的，一定要听他的！完全没有顾及我的感受，被工具化和被吞没的焦虑感引发我强烈的对抗性。他说，如果我是他的亲生孩子，早一巴掌把我呼死了。

原生家庭的环境让她形成超级付出的性格，以此赢得爱与关注。她的内心没有不满和反抗吗？她说最后悔一件事是填报志愿时按父亲要求选择最省钱的师范院校，而最大希望是能够远嫁到北方。这就是被压抑了的抗争意识吧。

因长期不断付出，容易占据道德制高点，形成对兄妹批判的态势。我也感受到她身上时刻散发着强烈的愤怒，仿佛无时不在无声呐喊：我牺牲了这么多，所有的坏结果都是因为你的不负责任造成的！所以我曾多么希望她停下来，让她自己喘口气，也让我喘口气。

四、爱是一生必修的功课

“每一次缘分都是一次功课……我们只有学习接纳这些与自己不同的人，并在一定程度上学到其品质，这个功课才算通过。否则，这个功课会一直继续下去。”

她说，从我身上看到她自己的影子，是想做而未敢去做的。所以我对于她的潜意识而言，是现实被压抑的反面的投射吧；我们对圆满的渴望，和对现实的恐惧的妥协，造就了内心矛盾重重的冲突。不知还要走过多少路，才能达成和解？

不幸的是，在女儿身上我再次看到了这种缺乏安全感的恐惧。因当年政策等原因，她一生下来就被送到我妹家寄养了半年，而最初的半年是安全感形成的关键期。 她时常做噩梦，半夜醒来会一声不吭的站在父母床前。我离开以后习惯与她晚上九点左右电话聊天，但只要一听到妈妈回来的脚步声，就立刻像惊弓之鸟一样挂掉电话。数次在外玩耍时，发生小冲突她都是站在其他小朋友一边，数落弟弟的不是。像极了童年时的我，在其他小朋友面前批评妹妹，表面是帮理不帮亲，实质是害怕被其他小朋友孤立。

这个功课，你我何时能通过？孩子何时能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