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文颖
一位从未谋面的朋友,从德国一路Couchsurfing旅行到了旧金山。因为在网上读过我写下的文字,心有戚戚,便坐着小火车找了过来。在网上写日志,竟也像是往海中仍漂流瓶,你不知道会被世界上某个角落的人捡到、读到。
这位朋友高二休学,之后的三年在国内游荡,坐火车去了各地。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问。不是问他如何凭少年之驱行走千里的。而是他是如何能受得了亲人朋友异样眼光,如何面对身边人们潮水般势汹汹涌向大学、工作时能够内心不被所动,如何能忍受独自一人的孤独。
他说他休学后的那个冬天,在位于川、藏交界地的青城山上租了间房子,独自在山中生活了一个冬天。十里之外有山寨,他每周从寨子里买回简单的食物蔬菜,每月从城里运回一捆书。这种一个人面对空山、面对内心,与书相伴的日子,
像极了古时武林高手的闭关修炼,修炼的是如何独处。独处是一种强大的内功,需要人能够从自己的内心获得能量和快乐。
下山以后,他不再害怕旅途中的孤独。一个人骑车走过丝绸之路、一个人去新疆牧场上放过马。一个人旅行时,书成了他最好的旅伴。在国外Hitchhiking,寒夜路边冻的发抖的时候,他拿出唐诗来读,“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心中的寒意化作了诗意。那日他夜半来访,在园子里等候,正是十五,他说大月亮下正好读书。
来美后,我经历过一段绵密的独处生活。在空荡荡的空间和时间里,人总是容易伤感。一个人的夜里,盯着天花板,往事浮上心头,泪就流了下来。天空突然下起了雨,独自蹬着单车回家,想到生活里无人送伞、无人问寒,泪水混着雨水就流了下来。这种孤独的惆怅会冷不丁的钻入时间的空隙,肆意的渲染,膨胀,直至将内心击倒在地。于是阳光好的时候,要把被子拿出去晒晒,告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要努力和认真的去把内心充实起来。每日工作结束以后,去游泳,微凉的水总是能让人头脑清爽;去图书馆看书,找来那些一直想看却没有时间读的书;去看电影,任由故事的主角将自己带到另一个地方的另一种生活。然后写作,像一片叶子在吸取了一夜的水汽后凝结出一滴露珠一样,将生活的繁琐细碎中的点滴灵光和感动化作文字。
然而不同的人寻到了不同的武林秘笈,来降服孤独的心魔。去听李宗盛的演唱会,大哥是性情中人,不然也不会写尽了都市男女的情与恨。唱到酣处,大哥坦言最近的生活过的很素,和林忆莲离婚后,大哥一个人住在北京。他说自己北京的房子很小,却有很大的窗户。半夜无眠,对窗而视,对面是一处娱乐会所,灯火妖娆,想必是红唇短裙、觥筹交错。一副中年男人的寂寞场景。镜头突然一切,变为了大哥半夜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切菜,一个人在研究异国菜谱和品味红酒。大哥说,独身的男人应该学会把半夜卧房里的运动改为半夜厨房里的运动。至少要让美食让夜里从实起来。
也许也只有练通了独处这一关,才能真正打通爱情这一关。有多少时候人们在一起,究竟是因为爱,还是因为寂寞时需要一个人来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