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至到。
办公室里的同事开玩笑说,今天记得吃饺子哦!冬至吃饺子,这大概是北方人的习俗;但是对于我们桂南大部分地区来说,冬至要吃的是“落水包”。
其实我也很多年没吃到过了,捡起记忆里有关的丝丝缕缕,权当怀念一下吧。
小时候,临到冬至时节,天气是极冷的。天也亮的晚,整个村庄被雾气温柔笼罩,白茫茫的一片。
乡下人勤快起得早,当我们小孩子们还在酣熟的梦乡里时,家里的妈妈、姑婶们便已经拿起竹篮到菜地里去摘菜了。生菜、韭菜,芹菜、萝卜等等,乡下自家种的菜,用的是鸡鸭鹅的粪便作为肥料,根茎自然是长得健壮,菜叶也是极为新鲜的,叶尖滴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极为喜人。采摘回来的蔬菜用摇出来的天井水,洗净,自然晾干,待用。
制作“落水包”,要用到我们当地的一种细长的糯米。那时候村里还有专门“打米”的小作坊。吃过早饭我妈便会把头晚浸泡过的糯米用大脸盆装好,和一婶她们一起端去“打米”。
冬至这天小作坊是非常热闹的,家家户户都忙着要打糯米粉。机器轰隆声里,只见老板有条不紊的在机器这边把颗粒饱满的糯米倒进去,经过庞大机器的充分搅拌后,洁白细腻的糯米饭就从机器那头出来了。有时候我妈会夹杂一种植物红色的果实,打出来的米粉颜色非常的赏心悦目。
临近晌午,妯娌来往热络的会集中在某家院子里开始做菜馅。落水包的馅料非常讲究,有瘦肉、鲤鱼,鸡蛋、萝卜,韭菜,葱蒜等,各家有各家喜好。荤菜剁茸,素菜切丝,土灶里柴火加旺,一大铁铲下去,进行混炒。一般炒到那么个七八分熟,有肉香又有鲜味,一转眼间一大盆菜馅就可以出炉了。
做落水包的工艺也是极为讲究。制作面皮就是尤为关键的一步。加水、搅拌、搓揉,讲究力度也讲究速度,如果不是经常从事体力劳作的人,还真难以胜任这样的工作呢。最完美的品相就是把面粉揉成不沾手的一个大面坨,这个工序也就差不多了。
接下来就可以开包啦。从面坨上揪下一个小面团,夹在两手心窝之间不停的转动,搓成圆乎乎的小萌样。再用大拇指匀称地在中间捏出一个小窝,用小勺子舀上一勺馅料装进去,把面皮往中间一揉一挤,手指飞舞之间,一个漂亮的落水包就做成了。整个过程跟饺子差不多,只不过比饺子霸气得多。
我们一帮小孩子凑在旁边围观,馋到口水直流。有时还会趁大人不注意,偷尝一下炒好的菜馅。大人们也不恼,只是会戏笑我们“死吃”。现在回想起她们劳作的过程,不禁让人感叹乡人的心灵手巧。特别是看到做好的落水包,一个个被整齐的码在竹盖上,圆圆鼓鼓的,真觉得有一种朴素的手工艺美在这里边。
火再次烧旺,水翻滚开来,端起竹盖把做好的落水包依次放入,煮上个五六分钟,一个一个肚皮朝上浮起来,那就是煮熟了。捞起,分碗,加点锅里烧开的面汤。天寒地冻里,一碗顺滑下肚,身和心都是暖乎乎的。
有些人也喜欢蒸来吃,用烫软的生菜叶把落水包包裹起来,放到蒸锅上蒸熟,吃起来清爽可口,不一样的风味哦。
还有一种就是我爸最爱的吃法——煎来吃。在冒着小油泡的大铁锅里,把落水包放进去,油声滋滋里,也缓缓冒出一阵一阵的香味。一面煎好了,耐心的翻过来再煎。我爸是个甚少下厨的人,但是在煎落水包这件事上,却是穷极了一个吃货的耐心和细致。裹着生菜叶的面皮被煎过后,那叫一个焦黄香脆,在佐上菜馅的柔软清香,可以说是外焦里嫩,人间美味啊!
从前的日子慢,冬日里也没太多农活要忙,除开冬至这天,闲暇时光我妈偶尔也会做落水包,邀来住得近的乡邻,做着落水包,扯着家常,寻常日子就这样变得有滋有味。做好的落水包,这个亲戚送几个,那个亲戚也要送几个,我自然成了跑腿的那个。于我这是很乐意去做的事情。因为每每回来,我都能带回亲戚家里一些好吃的东西。时光是在这样的人情世故里变得悠长而具有韵味。
我怀念冬至,那时候的冬至;
我也怀念时光,那时候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