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大学毕业,分配到一所山村中学教书,学校四面环山,三排教室,二排教工宿舍,二排学生寝室,全是低矮的平房,方圆几十里村子的孩子在这所中学读书,学校安排我教初一的课并担任班主任。 九月一日开学,大清早我来到了教室,搬了张桌子在教室边,准备好报名,山里人都起得早,没多久,校园里就出现了不少家长和孩子,这天正好是赶集日,大人们都肩挑背扛,来的人,老的老,小的小,老少很显眼,大部分孩子的父母都在外打工的缘故吧。 "老师,我来报名。"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蹦跳着来到课桌边,眼睛灵动着望着我说道。"慢着,珍珠,报名费在我这呐。"一个老奶奶在后头喊道。"你叫什么?珍珠?"我笑着问这个看起来乖巧伶俐的小女孩。"是,我名字珍珠,我奶奶起的名字。"小女孩指着后面的老奶奶回答道。我一下子记住了珍珠这个女孩。 正式开学了,开始布置教室,打扫卫生,发放课本,山里的孩子们勤快,非常卖力,个个忙得满头大汗。我组建了下班委会,珍珠任文艺宣传委员,每次班级集体活动她忙得像个劳动委员似的,她个子瘦小,但开朗大方,善解人意,班级事务每次都有她的身影,老师同学也都很喜欢她。 那时的日子过得很缓慢,小鸟儿自由地从操场上飞过,一天的时间被教室旁的敲钟声规划着。年轻教师的宿舍是由旧教室改造成的,一个旧教室隔成三个老师的宿舍,学校唯一的一个老式电话放在校长宿舍隔壁的会议室,说是会议室,其实是旧教室改造而成的,四面粉刷了白石灰显得亮堂得多,电话是上了锁的,只能接不能打电话,好在会议室放了些报纸,课余时间翻阅报纸,摘抄些资料完善教案,班会课可以给孩子们讲讲报纸上看到的时事。我把学校会议室撤换下来的旧报纸收拾整理好,每期让珍珠放到班级给同学们阅读,珍珠可有心了,每周黑板报都有各类新颖内容,还精心制作了班级剪报,方便了同学们阅读。记得有期黑板报,她找来了几张有关珍珠文章的报纸,板报主版摘抄报纸介绍珍珠和珍珠产地的内容,然后她还自豪地告诉同学,那里有好多好多珍珠,她爸妈就在那个地方打工,那是加工生产美丽珍珠的地方。 班上的孩子们大都是住校,早晚自习和上课时间,老师和同学们都在一起。住校的学生每周周六下午回一次家,周日下午带些伙食费、米和咸菜回到学校。课堂上珍珠很活跃,上课很认真,回答问题也积极,慢慢地同学们知道了珍珠有五个姐妹,其他姐妹分别送给了不同的亲戚扶养,因为超生惩罚厉害,家里猪牛都被拉走。她跟着奶奶在家,爸妈多年一直在沿海地区打工,村里人没人知道她爸妈具体在哪个地方,只知道她家有些珍珠,是她爸妈从打工的地方让人带回来的。她出生没多久,就漏夜送到了老家奶奶身边,连同她回来的是身边的几颗珍珠,她父母来不及给她起名字就匆匆赶火车走了,她奶奶就叫她珍珠。 第二年五月的某一天,学校开会说乡里布置下了任务,要组织学生去一个国营农场采摘山栀子花,第二天天蒙蒙亮,师生几百人,排成两排浩浩荡荡就出发了。几个校领导骑摩托车先行,我和孩子们排队步行,珍珠个子矮,排在班级队伍前面领路,同学们一路欢笑,走了十多里山路,到了山栀子种植农场。我先给同学们交代了采摘注意事项,然后让几个班干带领各自小组成员分片采摘,珍珠带的是个子高的几个男孩子。采摘开始了,孩子们手脚麻利,干活都比较勤快。采摘、打包,珍珠那个组完成得最快,其他组还在忙碌中,我让那几个孩子在栀子地自由活动。过了些久,我听到珍珠和几个男同学在大声地说着什么,我闻声跑了过去,原来那几个男孩子有的掏到了鸟窝里的小鸟,珍珠正在大声地阻止他们,"小鸟不能离开妈妈,放了他们,求求你们把小鸟放回家。"那几个男孩急忙把小鸟放回了鸟窝,看到我过去后,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山里的时光都是静悄悄的,转眼就过了两个年头,七八月份学校空荡荡的,地上飘满了树叶。九月开学了,学校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班级组织开学时的大扫除,我召集了几个班干,发现珍珠没来,我问珍珠同村的同学,他们说前几天珍珠就不在村里了,珍珠的奶奶在暑假时去世了,她家里没有其他人了,我一听当时就怔住了。 开学几天了,珍珠的座位还留在那,我仍希望教室里能出现珍珠小小的身影。一天中午,会议室那边传来同事让我接电话的喊声,我小跑着进会议室接过话筒,清脆稚嫩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老师,我是珍珠,我现在这有珍珠的地方,这里有我的爸妈,我以后会来看你的。"我好久没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道后来是怎样挂断了电话。 几年后,我也离开了这所山村学校,梦里时常出现教室里遍地珍珠,山里红花遍野。 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个校园也早已破旧不堪了,周边杂草丛生,墙壁上依稀可见的斑驳字画,操场上仿佛还听到孩子们嘻闹的声音,咯咯如珍珠般清脆,此刻让我再次想起那个女孩,珍珠,你在那里还好吗?
那个女孩叫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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