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们都认为自己是孙悟空。
我们一路英勇奋战、披荆斩棘,好像自己真的就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齐天大圣。直到有一天,我们被一个无法战胜的妖怪打倒了。它还踩着我们的头,叫嚣着不让我们站起来。我们在泪水中想起来美猴王始终没有逃出如来佛祖的掌心,原来这位心中的偶像也不是战无不胜的。
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从前人生中的动力和信念灰飞烟灭,我们的内心变得虚无和苍白。在被打倒之后,我们终于慢慢地了解到自己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这个真相,看上去是那么的残忍和冰冷。
这个世界从来不被我们的意识所支配,甚至在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往往是事与愿违;我们无法改变的事情如此之多,甚至我们连自己都无法改变;我们的能力总是赶不上自己的野心,甚至还因此受到了那么多的冷嘲热讽。做一个凡人好像真的很糟糕。
周国平说,人生有三次成长:当你发现自己不再是世界的中心的时候;当你竭尽全力但仍然无能为力的时候;当你发现自己平凡并接受自己平凡的时候。平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抗拒并逃避自己的平凡。
作家蔡崇达在他的《皮囊》一书中提到过他的一个叫做张厚朴的朋友。最初,张厚朴是一个朴素又天真的人,他在大一时班级的第一次聚会上郑重地宣布自己要活得精彩,“我要我的世界分分秒秒都精彩,最好现在就开始精彩。”。接着他参加了吉他社,并在一年的时间里不断地购买各种乐器。大二上学期,他组建了自己的乐队,并在乐队组建后的第三个月在学校的食堂进行了乐队的演出。演出之后,厚朴的“世界”乐队在校园中火了。厚朴也成了校园中的名人,并且还与同学中那个“秘书长的女儿”谈起了恋爱。这一切进展的如此顺利,厚朴好像活成了所有人青春中曾幻想过的样子。可是仅仅半年之后,大三一开学,厚朴就慢慢变得无人问津。随着对厚朴的新鲜感逐渐淡去,大家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厚朴没有任何实在的东西,而且他的乐队的歌是那么的糊涂和糟糕。厚朴也逐渐意识到了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成功,他在生活中也多次碰壁。这个候,厚朴选择了逃避现实来保护想象中的世界,打架、酗酒,频繁更换女朋友,和老师对着干……然后,厚朴在毕业前半年被学校勒令休学。休学之后,身无一技之长的厚朴在几个朋友家蹭吃蹭住了几个月就再也没有朋友收留。父亲把他接回了老家,在母亲的努力下,厚朴被安排到一个很小的村庄里教书,在工作了不到两年之后,厚朴自杀了。
我们的脑海中都会存在一个想象中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想。可是这个世界并不是真实的,它和现实生活可能还存在这极大的差距。当我们意识到这个差距的时候,对想象中的世界的处理方式,往往决定了我们未来的人生道路。
我们的人生,是在认识到自己的平凡的那一刻改变的。所不同的是,有的人生在那一刻结束了,而有的人生在那一刻真正开始。这二者的不同则在于我们是否真正接受了自己的平凡。
接受平凡,意味着接纳自己的缺点,接受生活中的不好,承认自己会犯错,也能够宽恕别人犯的错误。接受平凡,并不代表着懦弱。相反,正如周国平所说,接受平凡是勇敢地追求人生中的第三次成长。不经破茧之剧痛,怎有蝴蝶之斑斓。接受平凡这个过程注定是痛苦的,但这却是我们人生中必经的重要的一步。
罗曼罗兰说过: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生命的平凡便是生活的真相。接受这一真相,并勇敢地热爱生活,勤恳、谦卑地为自己的生活或者理想而不懈努力,这样,一个凡人也依然可以拥有如英雄般波澜壮阔的一生。
我偶尔会问自己孙悟空的紧箍咒代表着我们。我想,他的紧箍咒就象征着人的平凡——我们认为是正确的想法其实可能是完全错的,我们认为是正确的事情可能根本不被接受和理解,我们不能任性也不能肆意妄为。平凡,就是我们生而为人的紧箍咒。认识平凡的过程就好像同这个紧箍咒做抗争,注定是痛苦的,但当我们慢慢了解了自己的平凡并逐渐接受它的时候,我们就有机会在历经磨难之后最终取得那份属于自己的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