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黑夜而作
1
我关了门，走进长长的夜里。我想我是真的病了，如果明天可以睡着，今天我就不会出门，但明天我总活不明白。凌晨两点，街道凄凉，远处二环北路上有车驶过，响一阵，停一阵。城市和我一样失眠了。我往前走，朝后看，一只橘色的猫跟着我，我回头，它猛的一下钻到路边的玫瑰丛里，玫瑰枝条摇动几下，它消失不见。“再见小猫。”继续走，看到一条锈迹斑斑的长椅，我坐下。怅然的想着一些事，具体是什么却总没有形象，或许是某个女人，我对于记忆也总模糊不清。就像对待感情一样。我出神时，一个老人拖着一个大垃圾袋向我走来，我递给她我手中还没喝完的饮料瓶，她接过来，把饮料倒掉，捏扁扔进垃圾袋，拖着佝偻的瘦小身子走了。我想她是对的，瓶子要卖就不能有饮料，没有饮料的瓶子就不能叫饮料。长腿虫子，红脑袋，一点一点琉璃光。几个词句，没什么用。我幻想我是一个吞蛇人：我在台子上表演，鞠个躬，从怀里取出条一寸长的红丝巾，在空中荡几下，然后慢慢收回手里，让围观者吹一口气后，我就从手里扯出一条约五寸长的一条小蛇来。小蛇卷在我手臂上，掐着七寸。他们看吧，怎么看也不会明白。我开始吞蛇。我把蛇从手臂上甩直，端起一碗混浊的酒，含一大口喷到蛇身上，再一饮而尽。把蛇头含在嘴里，蛇在我脸上扭个不停，我走近观众，也不嚼，蛇就一点点钻进我的肚子里。我再倒满一杯酒喝下。表演结束。我很怕蛇，但我很喜欢表演这个节目。我吃过几百条蛇。对于花，我从不给予，从不摘取，因为我看到人像花朵一样凋谢。而我是伪善的人。一则评论：我觉得就像一个湿漉漉的梦一样，它淋透了我枯萎的心，从而又开出了糜烂的玫瑰。我想我是想到了我西南的老家，那个一点点地在褪色的村庄，它被花朵包裹，我的至亲在里面孤独的老去，我甚至能看清他们眼里混浊的泪，他们被病痛折磨；我的外婆一个人从清晨一直坐到夕阳满天，然后余生一直重复下去，我总觉得我看到了她的结局似的……是娇柔做作的青年。我对于她的衰老不负任何责任，可我对她的孤独感同身受，我想我是老了的青年人，我的心同她的结局一样，被时间和等待捏碎。我们在等待着老去。
“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我们表演前进的尺度，规则是：走之前的一秒内想一个数字后在标有刻度的路上分毫不差的迈出步子。孩子走得很规范，奖励他一颗糖。青年人走的最差，奖励他没入社会。我是失败的。我从没想过迈出步子。我还是想到花：停在花朵眼睛上的云朵是彩色的吗？我茫然于空虚，我不能继续，我将继续。我讶然。然而诗人也没了意象，这座城呐，是没有实体的城，它只有花的魂，就连大白天也会有鬼魂抓人。标识牌，橘子皮，玫瑰饼——回收旧冰箱烂彩电。哦，原来如此。所有不相干的事物也有必然的联系。我能看见，一只鬼脸朝着我笑，又或者是哭，都一样，她的头，不是悬着，是挂在脚上，手长在耳朵上，手指上戳着转动的眼睛，头发很长，已经长到路边的枯树桩上，嘴里冒着热气，刚刚下的雨就这样淋着她。我给她撑伞，她的眼睛转动得很快，我看出来了，这是一种仇视和无可奈何的眼神。我只能离开。离开？去哪里？下雨了，要回家。外婆她说垮了一座山，是一定要吃一碗饭的。跨一座山，吃一碗饭。那么，是不是说，淌两条河，就要吃两个胡萝卜。她做的饭是茴香炒鸡蛋。她说肉要吃。我们吃肉，我说弟弟长身体。直到她孤零零的喝着酒坐在死了的苹果树下朝着家旁边的小路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她做的菜就已经咸得不能入口。我们不再长身体，长心眼子。就决不再吃。害！见人说鬼话，见鬼说人话。
2
青头菌。
叶子烟。
白胡子。
短裤腿。
卷起来，放到桌上，喝口水，咳嗽，只是咳，不见血，半躺半睡，精神气很好。
我说——回家。
他说——上学。
等哪天我精神恢复。我就睡觉。我看看你，你没事？
他硬挺起身子，用烟锅打我一下，醒醒，然后，我们围坐在一起，吃一块鸡肉。
老牛背上，我骑上，它跑，风热烘烘，寄生草烤干，做药，吃完以后，痊愈。
我们躺在红土上，天和地都蓝，你和我都健谈。白云追黑云，黑云逐日影。
晃晃荡荡。脑海里全是一团泥浆。荡上秋衣，给车轮染上黄色。转一圈，咯吱咯吱，转十圈咯吱咯，我们转一圈，咯吱。
柴火在炉子里炸裂开来，凑过去一看，玉米粒金黄，烤土豆飘香，挖几个，蘸酱吃。踩着凳子，往上爬，过去就是另一个家。月亮惨白，孤坟难鸣。
爷爷说——回家。
3
我们明天去做什么？透过层层烟雾我问自己。可是根本不会有确切答案。去把项目搞一搞，把衣服晾在阳台；把标书写一写，把小狗一天的食准备好；把方案做一做，把游戏更新；把老板的训话想一想，把鞋子刷干净。我们该刷一个牙，跑跑步，溜溜狗，给家里人打打电话，用新买来的手机把自己和城市拍的美美的，发条朋友圈——文案是：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看吧，看看电影，看看电视，看看小说。我们该踩着凳子把墙纸贴好，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春天和爱人在路上走走，谈新闻，谈文学，谈诗歌，谈理想，谈工作，谈恋爱。
我们明天去做什么？明天的事明天想。下班先去买三个土豆，一捆卷心菜，两头蒜，五个青椒，六块钱的猪肉，没有盐了，记得买一包。洗菜切菜炒菜。放一首歌，唉，近来摇滚摇不起来了，听听流行歌。最近戒酒，就泡一杯茶，把手机或者平板支好，找一部剧或者解说，往往要找半天，最后找到一个，可以认真吃饭了。
吃完饭要歇一歇。
打游戏，洗漱，睡觉，熬夜，早起，上班，下班，买菜，做饭，吃饭，打游戏，洗漱，睡觉……
我想，我该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