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吐鲁番去往库尔勒的火车上,我踩着点儿,在最后5分钟赶上了火车,认真地喘了口气,不怎么费劲就在门口附近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我的座位在三人座中间,意料之中,被一群维族小孩包围着。因为正好赶上暑假,当地的大学生们纷纷赶着回家。
她们有着类似的黝黑肤色,深深的眼窝,浓密的眉毛,长长的眼睫毛,但是组合到一起的五官却完全不像是一个民族,我只能清晰地分辨出他们肯定不是汉族。
这些孩子都是在乌鲁木齐求学,家乡在南疆的小孩。几乎都是当地同龄人中最优秀的,但即便如此,我知道他们中的很多人汉语水平还是很有限。出于好奇,我想了解他们更多,所以决定主动搭讪身边的小哥。
就在我放好行李,喝完一口水准备主动说话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维族小哥哥笑着问我,“姐姐,你热不热,我帮你煽风?”说着,拿起手里正在看的书已经开始行动了。
内心一阵暖流涌出。
聊了几分钟,才知道他来自小刀亮擦擦的英吉沙。不过,后来等我去了英吉沙的小刀村,发现除了小刀,那里什么都有。
周围的其他几个小朋友都来自和田地区的郊县,他们都在乌鲁木齐读大学预科班,先学语言,方便顺利过渡到大学,和其他民族的同学一起,使用汉语进入专业课学习。
小哥哥叫伊斯马伊力,我叫他“马伊力”,百度给他看了马伊琍的照片,他表示勉强能接受这个“小名”。哈哈~他给我隆重介绍了自己的家人,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唯独没有爸爸。
我在库尔勒下车的时候,答应了伊斯马伊力,到了喀什告诉他。
5天之后,我按照计划到了喀什,如约联系到了他。再见面的时候,是在英吉沙围墙高耸的英吉沙汽车站。偌大的一个县城,大中午的街道上仿佛只有我一个汉族面孔。
在去往他家的路上,我紧张地走过几个眼神不太友好的老爷爷身边,不自觉地捏了一把汗。伊斯马伊力回头跟我说,“别害怕,没事,他们只是好奇”。我冲老爷爷们谄媚地笑了一笑,赶紧走开了。
路边商店里不断传出的新疆风音乐,还有街上跟我穿着长相完全不同的人们,让我恍然有种走在异国的错觉。
走进穆斯林的家里,“干净整洁好吃的多”,就这八个字,伴随着我在南疆的每一天。
在伊斯马伊力家,我被当作贵宾款待,赶上了家里杏子、葡萄成熟的好季节,幸福地仿佛回到了童年。
他的哥哥喜欢鸽子,养了二十多只在家里二层的动物生活区。我看到那么多鸽子,顺口说了一句,我小时候也养鸽子,没过十分钟,一只煮好的鸽子就被端上了餐桌。我惭愧到不忍下手,可最后还是吃掉了它。那时候心里想,不好好地吃掉它,才是对它最大的辜负吧。
穆斯林家庭,女人的地位非常低,即使像他们家这样相对开化的家庭,妈妈和姐姐都一直在厨房忙活,等到做好饭,很自觉的在门口的餐桌上吃。我认真地邀请了两次,他们才肯在客厅和我们一起吃饭。
我不禁唏嘘,女性的真正开化和被尊重,可能才是社会进步的唯一标准。为自己的处境,有一丝小幸运。
午饭过后,我摸了摸自己快要爆炸的胃,拉着小姐姐小哥哥们去院子里跳舞了。对于会走路就会跳舞的他们,音乐起来,眼神都变了。
无花果树下,十一岁的弟弟雅库普江的舞步,让我终生难忘,那种与生俱来的快乐天赋,连眉毛里都闪着光。反倒是女孩子们,她们看似长相欧美,其实含蓄温婉地可爱。端庄远远胜过奔放。
看着伊斯马伊力家各个长相漂亮,乖巧懂事的女孩子们,我好像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卷卷的头发,深深的眼窝,尤其是正在读高中的阿伊诺尔。长着一张12岁娃娃的脸,其实已经16岁,眼睛里完全看不到一丁点世故。
我只想跟这些妹妹们说,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了她们满身的灵气和聪慧,即使整个家族再也看不到他们所有人的父亲,她们的努力,会让整个家族未来可期。
当大家都跳累了,伊斯马伊力的姐姐诺尔曼古丽,拉着我的手,望着院子里已经枝繁叶茂,能为家人遮风挡雨的无花果树,出神地说,“这是爸爸当年种下的”。我拍拍她的肩膀,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吗?会的。
今天,伊斯马伊力的妈妈还有一大家小朋友,问我过年好。我也想告诉他们,我多么怀念那棵无花果树还有他们脸上灿烂的笑。
希望他们终有一天,能看到更多美好的世界,还能抱有曾经的纯良和美好,一直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