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雨让粉红的花瓣铺满一地,树上的花朵失去了往日的骄傲,耷拉着。慑人的风毫无顾忌的拽着我的衣角,牵着我的思绪,让我努力的去记忆在清明分外想念的您。
记忆的风筝让时间停在了我五岁、弟弟妹妹三岁那年春天,阳光明媚的一个平常日的下午三点,我和弟弟仍在爸爸单位的托儿所如平常那般玩耍疯闹,还记得我的头发那天特别乱,妈妈早上给我扎在后脑勺的马尾已跑在脑袋右边靠着耳朵的位置,阿姨很温柔的把我叫到一旁说爸爸要提前接我们放学,先给我梳梳头,这是我入托两年多以来的第一次的特别待遇,好些惊喜,却又不敢张狂,只是露着八颗门牙傻傻的笑…爸爸依旧用他的破邮电单车,依旧让我坐在后座,弟弟托在前面的横杆上,出了托儿所、出了单位,不过却没有回家。爸爸一反往日的开怀,有些沉默,我们也毫不搭理,争先恐后的向爸爸说着托儿所里的趣事。一个小时左右,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是您的家。
您和婆婆住在城郊的单位大院,这里建的都是两层楼的平房,从院门口大约走一百米走到尽头右拐再走二十米上二楼转左第一间就是您们的家。不过那天进了大院,远远的看到一个黑色的大棚,来来往往许多人,只走了那一百米就没再走了。爸爸拉着我们进到黑棚子里,妈妈和家里许多亲戚,还有许多不认识的人都在里面,我看到您的一副黑白大照片摆放在正中间,照片后面有一个长方形的柜子。爸爸叫我们跪下,他自己也跪在旁边,他平静的说"公公过世了,给公公磕头。"(四川人称呼爷爷奶奶叫"公公婆婆")说着磕起头来,我跟着做起来,淘气的弟弟却怎么也不磕头,妈妈把弟弟拉到一边,我磕了三个头后被孃孃叫了起来,爸爸仍跪在那里,我站在了他的旁边,他突然抱着我,头靠在我肩上,抽搐起来,我看见有眼泪从他的眼角不断的涌出,我害怕起来,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爸爸哭,我使劲抓着爸爸的肩膀,边哭边问"爸爸您怎么了,怎么了…"爸爸没有回答,他的泪水流得却更多,抽搐也更重,只是没有着符合规律的哭声……时间在一点点的走,不知过了多久,爸爸的泪水没有了,抽搐也减弱了,他把我拉到一旁坐下,尽力平静的说:"公公昨晚摔了一跤,今早送去医院,说是脑溢血,很老火,叫买人参续气,我赶回城里买来,却见不到他了……"爸爸还是忍不住,让眼泪冲了出来,我也开始懂得人过世了,就是见不到了一一我会见不到您了。
我的幼年,也就是八个月到三岁之间,我是您和婆婆带着的,婆婆那时候还没有退休,更多的时候我是跟着退休了的您,您很宠我,仅有的退休金大多给我买了吃的穿的用的。酸辣面,是您最爱吃的,小小年纪的我,从来也就这么腻着您,分享您的美味,虽然这并不属于小孩的营养食品;小院一楼的水池是我的游乐场,穿着塑料凉鞋可以随意的冲进杀出,虽然也让我落了一辈子的风湿关节炎。但这些丝毫没有让我埋怨过您,我仍然因为您对我毫无底线的宠爱,而无限怀念着和您依偎的日子。
而如今,从那个五岁开始的清明我都只有去您的坟头看看您,告诉您,您的小孙女已经一天天长大,上了学、上了班、成了家、还有了自己的孩子,今年还得告诉您,您的儿子,我的爸爸,因为生病以后都不能来看您了,不过请您放心,我会努力照顾好他,也会代他来看您,请您在那个世界也好好照顾自己。
粉红的花瓣依旧飘落,缓缓堆积在一起,它们将会凝着雨,合着土,写成信,寄给您。